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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线)
慈善拍卖会后的苏氏集团顶楼,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巨大的办公桌上,那幅价值五百万、用失控的醋意拍下的现代油画,随意地靠在墙边,色彩刺目,像一道无声的嘲讽,时刻提醒着苏既望昨夜的荒唐。
苏既望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僵直。城市的晨光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眉宇间笼罩的阴郁。宿醉般的头痛折磨着他的神经,但那幅画作带来的羞耻感,远比任何酒精都更灼烧他的五脏六腑。他几乎能想象到,当这幅画被送抵时,文砚知脸上可能露出的、那种混合着无奈和疏离的表情。
“叩叩——”
敲门声轻而克制,是林深。
“进。”苏既望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
林深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台平板电脑,步伐比往常更显谨慎。他看了一眼靠在墙边那幅格格不入的画,目光迅移开,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将平板轻轻放在办公桌一角亮起的屏幕上。
“苏总,这是需要您过目的晨间简报。”他例行公事地汇报,随即稍作停顿,语气依旧平稳,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斟酌,“另外……几家主流财经和社交媒体的早间舆情监测显示,昨晚拍卖会的情况,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讨论热度。”
苏既望缓缓转过身,眼底布满了血丝,目光锐利地射向林深,示意他继续。
林深微微垂眸,避开老板那极具压迫感的审视,用最客观、最精简的语言陈述道:“部分报道的焦点,集中在您最后一件拍品的竞拍策略上。措辞……多倾向于‘志在必得’、‘彰显实力’,但也有少数分析将其与您近期较少在公开场合露面的情况关联,提出了……关于‘决策情绪化’或‘压力下的非理性投资’等猜测性观点。受此影响,早盘集合竞价时段,公司股价有微弱波动。”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苏既望敏感的神经上。“情绪化”、“非理性”——这些他平生最不屑、也最忌讳被用在自己身上的词汇,如今却因为一幅可笑的画,成了贴在他商业声誉上的标签。
林深汇报完毕,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死寂。苏既望的脸色在晨光中显得有些苍白,下颌线条绷得极紧。他知道林深已经说得极其委婉,那些未经修饰的网络评论和同行私下的议论,只会更加不堪入目。
许久,苏既望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知道了。”
林深没有立刻离开,他沉默地站在原地,像是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斗争。最终,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迎上苏既望阴鸷的视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越下属身份的、近乎冒险的诚恳:
“苏总,请恕我直言。”他深吸一口气,“文砚知小姐……我观察过她与‘数理星空’的合作伙伴。她所欣赏和信任的,无论是顾川驰教授,还是其他领域的专家,似乎……始终是那种情绪稳定、行事沉稳、值得托付的专业人士。”
他顿了顿,观察着苏既望的反应,见对方没有立刻作,才继续谨慎地说道:“用这种……过于激烈的方式,或许并不能……达到您期望的效果。”
“……”
林深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苏既望试图用愤怒和羞耻掩盖的、血淋淋的真相。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昨晚的画面——顾川驰始终从容不迫的微笑,在听到天价时的淡然弃牌,以及最后那个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而文砚知,在顾川驰身边时那种放松的、带着隐约信赖的状态,与看向自己时那不解甚至是不赞同的目光,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
沉稳。专业。值得托付。
这些词汇,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昨夜乃至近期所有行为的幼稚和不堪。他像一个试图用砸碎玩具来吸引注意力的坏脾气孩子,而顾川驰,则是那个始终耐心陪伴、用智慧和风度解决问题的最可靠的成年人。
一阵强烈的、混杂着无地自容的羞愧和深入骨髓的挫败感,猛地攫住了苏既望。他竟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一个被情绪左右、举止失当的蠢货!他用最拙劣的方式,试图证明自己,结果却是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上演了一出蹩脚的闹剧,还亲手将把柄送到了对手和舆论面前。
这根本不是竞争,这是自取其辱。
他闭上眼,抬手用力按压着刺痛的太阳穴。林深的提醒虽然刺耳,却像一盆冰水,浇醒了他被嫉妒和冲动冲昏的头脑。
是的,他必须冷静下来。
用这种争风吃醋、炫富斗气的方式,别说赢回文砚知的心,恐怕只会将她推得更远,也让自己彻底沦为一个笑话。他需要的是沉潜,是耐心,是真正展现出值得她信赖和依靠的成熟与实力,而不是浮躁的表演。
他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的血丝未退,但那抹狂躁的阴鸷却渐渐被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醒所取代。
“舆情方面,”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决断,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按预案处理,淡化艺术投资范畴外的解读。不必要的讨论,你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林深颔,知道老板已经听进了劝谏。
“另外,”苏既望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目光扫过那幅碍眼的画,语气平淡无波,“把这东西处理掉。捐赠给市立美术馆,匿名。”
“是。”
林深悄然退下。
办公室重归寂静。苏既望靠在高背椅上,目光投向窗外广袤的城市。羞辱感仍在灼烧,但一种更强大的、名为“修正”的决心,正从灰烬中升起。
他犯了一个错误,一个低级的、情绪化的错误。
但现在,游戏必须回到他熟悉的轨道上来——用实力和头脑,而不是幼稚的意气。
顾川驰是吗?
那就看看,谁才是真正能站在她身边,那个最“沉稳”和“值得托付”的人。
(第六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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