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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线)
夜深人静,城市沉入睡眠。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孤灯,光晕笼罩着书桌和文砚知略显苍白的脸。电脑屏幕上,那个标注着残酷日期的音频文件,像一枚沉默的、充满不祥意味的图腾。她已不记得是第几次点开它了。
嘈杂的背景音,苏既望那句冰冷的“交易、各取所需”,白雪谏那声矫揉造作的“文小姐?你……都听到了?”……每一个音节,都如同淬毒的针,反复刺穿着她早已结痂的伤口。但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被痛苦和羞辱瞬间击垮的年轻女孩。她强迫自己抽离出来,像一个面对复杂数据集的科学家,冷静、甚至近乎残酷地,审视着这段残缺的音频证据。
她按下暂停键,将进度条拖回白雪谏开口的那一瞬间。指尖冰凉,心跳却异样地平稳。她闭上眼睛,不再仅仅用耳朵去听,而是用全部的逻辑和直觉去“分析”那句话。
语气。
白雪谏的语气,与其说是“惊讶”或“关心”,仔细品味,那微微上扬的尾音里,似乎更掺杂着一丝……“诱导”和“确认”。像是在引导一个预设的剧本,急于确认猎物是否已踏入陷阱。
时机。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时候出现?就在苏既望说出那句足以定罪的话之后,如此“恰好”地出现?巧合?以文砚知对概率的深刻理解,她从不相信如此关键的“巧合”。
然后,她想起了秦语薇无意中提起的“联姻传闻”,时间点高度重叠。
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如同黑暗中浮现的冰山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如果……苏既望口中的“交易”,对象根本就不是她呢?
如果他当时谈论的,是另一桩商业合作,或是……与白家有关的某些事情?而白雪谏,早已窥知她与苏既望的关系,也知晓她可能会去酒店。于是,她精心选择了时机,让她“恰好”听到这句断章取义的话,再“适时”出现,用一句看似关心、实为定罪的“你都听到了?”,彻底坐实了她的误解,将她推入绝望的深渊。
逼走她,为所谓的“联姻”扫清障碍?
这个猜想如此大胆,如此卑劣,让文砚知指尖颤。但逻辑上,却惊人地自洽。它能够解释为什么苏既望事后表现出那般震惊和执着地寻找与解释——因为在他视角里,她的离开是毫无征兆、不可理喻的。也能解释白雪谏多年来若即若离、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微妙姿态。
她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
她需要更多证据。不能仅凭一段残缺的录音和一个猜测就下定论。她不是冲动的人,愤怒和委屈必须让位于真相。
她开始像重构一个破碎的数学模型一样,冷静地搜集、整理所有相关的“数据点”。
她调出五年前的日历,仔细回忆那段时间苏既望正在经手的重要项目。她记起,那段时间他确实在谈一个与海外资本相关的重大并购案,压力极大,应酬极多。所谓的“交易”,是否与此有关?
她努力回忆那晚更多的细节。她到达酒店套房门口时,门是虚掩着的吗?她好像没有敲门就直接进去了?是因为听到里面的对话才停住脚步的吗?这些细节因年代久远和当时情绪激动而已模糊,但现在回想,处处透着不寻常。
她甚至想起了顾川驰。在她离开后最消沉的那段日子,顾川驰曾不止一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息着对她说:“砚知,有些事,或许你该给他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眼见,未必为实。”
当时她沉浸在巨大的背叛痛苦中,将这话理解为好友无力的安慰。如今想来,顾川驰是否当时就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以他对苏既望为人的了解,是否也对那场突兀的“背叛”心存疑虑?
五年的时光,恨意如同坚固的水泥,将她所有的怀疑和不确定性牢牢封存。如今,这段偶然现的音频,像一把突如其来的凿子,在水封的墙壁上凿开了一道裂缝。紧接着,秦语薇的“联姻传闻”、对细节的重新审视、顾川驰曾经的暗示……所有这些曾经被忽略或误读的碎片,都顺着裂缝涌了进来,在她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试图寻找新的组合方式。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痛苦的受害者。她是文砚知,是能够用智慧和逻辑解开最复杂难题的科学家。
她打开一个新的文档,开始冷静地罗列时间线、人物关系、已知线索和所有疑点。她的表情专注而冷静,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偶尔紧抿的嘴唇,泄露着内心正经历着怎样一场颠覆性的风暴。
恨意依然存在,那五年的艰辛和孤独是真实存在的。但此刻,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对真相的苛求,对逻辑完备性的执着——压倒了个人的情绪。如果她恨了五年,怨了五年,却现这一切可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上,那将是对她智商和人生最大的嘲讽。
她必须弄清楚。
不是为了苏既望,而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她这五年,以及未来所有岁月,能够活得明明白白。
文档上的文字越来越多,线索相互勾连,一个关于阴谋的假设模型逐渐有了雏形。虽然还缺少最关键的核心证据链,但方向已经清晰。
她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幕,眼神清冷而坚定。
真相,就像一道等待被证明的定理。
而现在,她终于找到了可能正确的求证方向。
下一步,她需要更多的“数据”,尤其是来自事件另一个核心当事人——苏既望的“数据”。
这一次,她将不再带着预设的审判目光,而是以一个研究者的冷静,去倾听,去验证。
拼图,才刚刚开始。
(第九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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