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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虫鸣鸟啼皆掩于水声林涛之中,若有似无。
猎宫借山势抬高,那繁星盖顶,似也变得触手可及。
林自初凭栏望天,山风轻拂而过,为他的清雅高贵平添了一丝出尘的气韵,恍若谪仙。
突然,沉重的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发出沉闷的声响,似有凶兽在暗夜中低嚎示警。
循声望去,他的视线径直越过为首的萧彧和高时明,轻落在杨书玉的身上,并带起嘴角一抹浅笑。
心事重重的杨书玉,少了几分灵动可人,连她那半垂的眼皮都满是愁容,惹人怜惜。
如提线木偶般,她失神地跟着队伍前行,却在行至林自初身畔时停步不前。
“你刚才想同我说什么?”
她的声音极轻,几乎要没入夜色中,让人分辨不出她的情绪。
“我并未负你。”
林自初的声音比晚风还要轻柔,字字强调着:“书玉,我并未负你。”
他朝杨书玉倾身,行北凉礼节,虔诚得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祷告,明月清风都在应和他。
原来粗犷的北凉礼节,竟也可以举止有度,举手投足皆是如此风度翩翩。
可杨书玉连轻蔑地浅笑也没有回给他,只当夜风贯耳,不必为此停留。
她落后高时明一步没入黑夜,跟着队伍去往晚宴场地。
因礼制有定,皇上需要等太后驾临再一同入席,以共同接受臣民朝拜。
可杨书玉也被留在偏殿候着,要等着太后一同入席。是以,她竟比林自初还要晚出现在宴会上,连她的座位也被安排在高时明的下首,登时她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篝火摇曳,舞姬奔放而欢脱,围着跳跃的火焰随之起舞。少了皇城庄重感的压制,月下的舞蹈和曲乐都变得热情洋溢,透着欢乐愉悦的气息,当真有了几分臣民同乐的味道。
可在座众人,无不在偷偷地打量杨书玉,根本无心晚宴。他们暗自揣度君主的用意,谁也不敢开口探听。
谢建章的位置并不算偏,却同杨书玉隔了一段距离。
见杨书玉似被抽去魂魄,机械呆板地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低头对月芽交代了几句,再回首便是朝她扬起一贯的朗笑来。
杨书玉神色不变,眼见他遥祝自己一盏清酒,还自顾自喝了个精光。
她不喜饮酒,此刻竟鬼使神差地学着谢建章的模样,在举杯起祝后,直接将那盏清酒饮下。
辛辣袭喉,转而变成醇香回甘,可她眼尾被呛出来的泪光,也不知是不是清酒入腹造成的。
“小姐。”月芽沿着晚宴外围圈,小心翼翼地来到杨书玉的身边。见一路没有人阻拦,她后怕地长舒一口气才继续开口说话。
“谢公子让小姐心安。”
借着桌案的遮掩,她悄悄将谢建章托她转交的木盒塞到杨书玉手上,还不忘扫视一圈,看都有谁在盯着她们。
杨书玉抚摸着木盒,抬头去看谢建章,见他点点头,她便犹豫地去打开木盒。
木盒刚被她开启一条缝,便隐约见光亮透出。随着缝隙变大,有点点萤光从木盒中飞出,一闪一灭地散在夜空,如繁星留恋人间,迟迟不肯回归天幕。
待萤火虫全部飞出,木盒中静静躺着一支银哨,借着篝火泛出潋滟的光泽。
她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着,萤火虫围在她四周飘飞,她心中莫名就安定了许多。
杯觥交错的篝火晚宴,只在杨书玉跟在高时明身后出现时,泛起一丝波澜。欢声笑语间,无人察觉时间的流逝,残月已当空。
从木盒中挣脱得自由的萤火虫,在空中明明灭灭,让人难猜行迹。
豆点萤光,攀空而上,混入繁星点点,继而转为东边的旭阳,最先照亮整片西山山脉。
高头大马卷山岗,踏蹄起势连带着地面跟着震动,机警的猎犬被人用绳索制约着,眼里却闪着野性的光。
那些兴致昂扬的围猎手们已然蓄势待发。
萧彧在马背上挽弓搭箭,朝天空射出一箭。白羽划过,没入山林,伴着阵阵欢呼声和马蹄声,正式拉开了猎宫围猎的序幕。
从营地最先钻入山林的,自然是北凉人。他们带来的坐骑有其得天独厚的优势,马匹的速度和爆发力皆绝佳,因而北凉人顷刻便没了身影。
继而便是谢建章和一众京中武将紧随其后,相较之下稍显逊色。
杨书玉将银哨挂在脖子上,坠在胸前,她驾驭踏川,紧紧跟在高时明的身侧。她没有配带弓箭,也没能力参加围猎,只是乖顺地跟高时明而已。
奇怪的是,高时明也肯放慢速度带着她,而不是尽情纵马疾驰,在山野间享受围猎的快意。
围猎手散入山林,激起飞鸟离巢,盘旋在空而不敢归林。看漫天飞鸟振翅,便可知围猎手都分布在哪里。
“谢建章没告诉你银哨是用来做什么的?”
高时明百无聊赖地把玩缰绳,头也不回问道。
杨书玉敷衍地摇摇头,全神贯注地驭踏川避开障碍物。对她这种刚学会骑马的人来说,在山林里纵马的难度和考验并不小。
可又不是她闹着跟来。也实在不知高时明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非逼着她跟来!
恰巧行至山坡,在此处可俯瞰整座山谷茂林,高时明倏地勒马停步。在杨书玉反应过来前,他已回身拽住踏川的鞍勒,强行让踏川止步。
杨书玉一时不察,身子往前倾去,恰好又被高时明臂膀拦下。
她立刻坐直身子,蹙眉不悦道:“王爷这是何意?昨晚臣女事先说过,臣女骑术不佳,也对狩猎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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