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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最先发现杨书玉的是谢建章,也是他出声唤醒杨书玉。只是有人的动作比他快,他就比对方迟在呼唤杨书玉而停滞的那一步。
如今他就站在两人的身边,只是洞中黑暗,谁都无法瞧清彼此的面容和情绪。
“槐枝呢?”
杨书玉许久没有喝水进食,当下还发着高烧,她说话吐字十分艰难,但仍能从中听出她的担忧:“是槐枝带你们找来的?”
“我记起来了,槐枝还有一个姐姐,她没跟着入杨府吗?”
水击石壁,声音不停,沉默被黑暗放大了无数倍。
高时明和谢建章皆没有回答她的话。
林氏“有埋伏,不要去。”……
强有力的心脏在耳畔咚咚作响,如战前擂响的鼓点,盖过了水涧周围的一切声响。眸中模糊的光晕渐渐合拢,最后凝成一粒粒点缀夜幕的繁星。
晚风拂面,杨书玉因寒意侵袭而清醒了几分。她仰面望着天,第一次发现北境的星空要比江陵美。
“不是槐枝带你们来寻我的吗?”她执拗地再问一遍,语气中带有某种怅然若失。
高时明步履沉重,来时走几步便可在深处找到杨书玉,现在往外走时,却觉得这洞穴像是没有尽头。好不容易绕出洞口,他身上的重量似又因杨书玉这句追问而加重些许。
“她碰见了探查前哨,大致将你的处境说了一遍,但消息传到后方需要时间,她没等我们赶来就着急回头寻你。”高时明叙述得不带任何情绪,难得在末尾会停顿一瞬,“但在途中她不慎被北凉人发现,便落入他们手里。”
他故意说得含糊其辞,没有挑明乔兴年脱险后,孤身与赶来的高时明一行汇合,而后他立刻便带人回去找槐枝。可天不遂人愿,乔兴年在和槐枝分开的地方,只见到一地凝干的血迹,更别说救人了。
杨书玉先是皱眉错愕,然后从心脏开始涌起一股重大的痛意,瞬间便传递到四肢百骸。眼泪比她的话先落:“是我的错,我总是无意害了许多真心为我的人。”
“不要这样说。”高时明眉头微动,轻轻收拢双臂,拢紧怀中的人,“是我来晚了,书玉不要自责。”
“王爷。”谢建章站在他们身后三步之外,半阖眼眸,将眼底的失落尽数掩盖在他那长长的睫羽之下,“建章自请领兵继续追击林自初一众。”
“别去!”杨书玉抢在高时明沉思之际开口,“有埋伏,不要去。”
“林自初不除,大黎难安,他已经是林氏的少主了,已然成了黎国的心腹大患。”
“王爷,你先放我下来缓缓,我有话同你们说。”杨书玉收了悲伤的情绪,圆圆的眼睛还噙着泪。那稚嫩的小脸严肃起来,再加上因高烧而发烫泛红的面颊,实在是叫人见而怜之。
高时明却像是没有看到,很快寻了一处空地,将杨书玉放下来,让她倚靠着树干坐着。谢建章向手下讨来水袋,凑上来时却被高时明顺手拿走,那人竟十分自然地亲自在喂杨书玉饮水。
趁杨书玉小口小口抿水喝的间隙,高时明借着月光,低头细细为她检查脚伤有没有伤到骨头。此时的谢建章仿佛像个局外人,也因此他看得格外清楚——高时明的手在破除捕兽夹的时候,也被划伤了,但此刻他本人却浑然不觉。
“我不知道你们在北凉有没有安插探子,但林氏一族绝不是被请去做王帐客卿这么简单。”
杨书玉垂眸看着高时明细心地在为自己包扎,思绪又飘回江陵动乱那时,但仍不妨碍她继续说正事:“那些北凉人在情急之下,曾当着我的面称林自初为世子。”
“朝廷建制你们比我更清楚,但饶是我也知道,世子乃是诸王公侯嗣子之称谓。”
“林自初声称,他们林氏一族投靠北凉,会帮助北凉完成两国的文化交融,未来将以汉制统御北凉,宣称这种现象是同化敌人为己方,大一统汉制便相当于是北凉主动投靠黎国,大抵存了一统天下的雄心才会这样说。”
连续说了许多话,杨书玉不免轻咳几声,谢建章借着这个间隙,道出自己心中所想:“难怪北凉王会赐王侯爵位于林氏,北凉想要南下入主中原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林氏出谋划策,北凉便不用像过去那样,企图靠大军砸开北境城防长驱而下。仅仅是林自初这样一个小辈,便可代表北凉中枢决策,潜到黎国搅弄风云……”
“如此,更不能放林自初回去了。”高时明说着,同谢建章对视一眼。
杨书玉摇摇头,缓一口气道:“还有一件事值得注意。”
“林自初生在旁枝偏房,在偏房中都说不上话,历来在家族中是很难走到家主继承人的位置上。林氏一族还在江陵时,林自初便颇得林老太爷的偏爱,总是独自教授指点他,但饶是如此,也未能改善林自初一家在族中的地位。”
“可林自初这世子的身份,显然已经得到了林氏一族的认可,乃至于北凉朝廷的认可。”
“我怀疑迁入北凉前,林氏一族遭遇的那场祸事,是林氏家主谋划的一轮大清洗,其中林老太爷的死大有蹊跷。”杨书玉顿住,斟酌着措辞道,“以我对林自初的父母的记忆,他们是父辈中对书院最为上心,若他们还在世必然宁折不弯,不会同去北凉。我曾试探过林自初,林伯伯林伯母已不再人世,或许他们是在那次大清洗中丧生的,又或者是林自初被列为继承人考量范围后,他们在北凉遭到家主的谋害,去父去母以掌控年幼的林自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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