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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着让他求饶,等他低头再往死里折辱,原是要逼他彻底依附的手段。
恨意霎时翻涌上来,他冷声道:“不过是当时忘了扔,早不知掉在何处,你若是还拿这破东西当宝贝,自己去寻便是。”
“师徒信物也能这般轻慢,师尊果然从没将我放在心上。”墨沉霄凉凉的笑着,指尖微动,掌心已多了一支玉簪。
“好在我早惯了,料想师尊不会好生收着,便自己寻了只别的。师尊瞧瞧,像不像我原先那支?”
祁玉安本不愿理会,可那玉簪的冷光偏硬生生撞进他的余光。
那是种极特别的冷玉,表层似裹着薄冰,冷光流转如月华,质地竟与墨沉霄原先那支分毫不差。
他猛地抬眼,只见簪身刻着流转的通明剑纹,在昏暗中宛若剑气游弋。
扑面而来的熟悉让他心口一窒,这分明是他给大徒弟林砚雪的那支!
祁玉安此生只收过两位亲传弟子。当年偶得一块极佳冷玉,便亲手为二人琢了玉簪。
大徒弟林砚雪生来五感愚钝,却有通明剑心,他便刻下通明剑纹,助他感知周遭灵气流转。
而眼前这少年,本是魔神之骨所化,他便在簪头雕了缠枝莲纹,只盼他能出淤泥而不染,得一世平安喜乐。
可如今,林砚雪从不离身的那支玉簪,竟到了这魔头手里。
这玉簪是林砚雪五感的延展,若非遭了不测,断断不会离身——而林砚雪,正是宗门护宗大阵的核心执阵弟子!
指尖猛地一颤,手中药碗“哐当”落地,黑褐药汁溅湿了衣被。
他抬眼正要诘问,却见墨沉霄指尖已抵上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师尊,这里可不止你我二人,想清楚了再开口。有些话一旦说破,你我未必承受得住后果。”
言语霎时哽在喉间。祁玉安心中明了,纵然有玄烬神识窥伺,墨沉霄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施虐,可那双浸着血丝的眸子,仍像淬了毒的锁链,死死缚着他的一举一动。
压下心中翻涌,声息里带着颤意:“簪子坏了,我替你修好便是,你先把这支玉簪还回去。”
“哦?最要紧的簪头,不是被师尊当秽物丢了么?这如何能修好?”
“我会寻回来的,你先把玉簪还回去!”
他强撑着想要起身,才离了床边便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扯住前襟将人提起,放下时力道却又骤然放缓,没让他再受磕碰。
“师尊若是执意要去,我自然不会拦着。”少年慢条斯理替他理了理揉乱的衣襟,“但师尊若是再出什么岔子,牵扯的人可就多了,所以保命的物件还是要有的。”
一块墨色玉牌被强行塞进衣襟深处,冰凉玉质贴着皮肉泛开刺骨寒意,祁玉安抑制不住打了个寒颤。
“捏碎玉牌我立刻到。师尊这次可不能再说无处向我求救了,除非……是诚心要摆脱我去攀那高枝。”
——
皲裂的指尖一遍遍耙过冰棱缝隙,指缝渗血,染红了一片又一片积雪。
这三日里,祁玉安很是顾惜身子,将墨沉霄送来的厚棉衣裹得严实,按时进食,累了便寻处避风处暂歇片刻。
可他始终不敢真个睡去,因深知墨沉霄耐心浅薄,谁也料不准他何时会骤然发难,唯有维持神智清明,方能随时应对变数。
第三日傍晚,暮色浸透斩魂崖,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脸上,疼得钻心。
祁玉安终究撑不住了,最后一丝力气被寒风抽干,他踉跄着走向白木棉树,后背狠狠撞在粗糙的树干上。
顺着树皮滑坐下去时,咳出的血沫溅在苍白花瓣上,触目惊心。他心里明了,自己再难强撑了。
这已是第五遍搜寻。
那玉簪本是他亲手所制,纵使经脉寸断也能感知到一丝微弱共鸣。五遍寻下来毫无踪迹,想来那簪子碎片定是不在这座山上了。
断魂崖被魔神威压笼罩,连飞鸟都要绕道而行,除了他与墨沉霄,再无人敢靠近半步,自然不会被旁人捡去。
实情渐渐明晰:多半是墨沉霄先他一步拾走了,而后等着看他走投无路,乖乖去求救。
若有半分余地,祁玉安宁愿身死也不愿向那孽徒低头。不单是为了自己的傲骨,更因他太懂墨沉霄的秉性。
他曾为清徽宗弃过墨沉霄,那宗门早已成了对方要完全占有他的最后一道坎。他每妥协一次,清徽宗离覆灭便更近一分。
捏碎玉牌,便是心甘情愿跳进墨沉霄设好的陷阱,只会陷得更深;可若不捏碎,清徽宗的安危便悬于刀尖,林砚雪的下落也无从探寻。
他挣扎了三天三夜,那曾御剑九天的十指几乎要废去,却终究敌不过墨沉霄的阴狠算计。
颤抖的指尖从衣襟里摸出那块墨玉牌,祁玉安闭了眼,心一横,正要用力捏碎,头顶忽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若有似无,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寒意。
他猛地睁眼,四下扫过,唯有玄冰覆雪,一片死寂。
可这般异常已足够让他惊觉。自滚落石阶后便萦绕不去的心悸并非错觉,他果真一直被人窥着。
他曾窥见过飞升门槛,透过那撕裂空间的裂隙,对面投来的目光,正是这般带着虚无的碾压之感。
所以,是魔神玄烬。
可这等存在怎会对蝼蚁的挣扎生出兴致?
他如今为刀俎上的鱼肉,为了墨沉霄的道心,原不必如此费心,除非……这场闹剧本就有魔神插手,他在云端之上欣赏自己的杰作!
祁玉安缓缓抬眼,目光直透凝滞如铁的墨色云海。恍惚间,他似是真的与那双翻涌着永夜的眼眸,对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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