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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花七姑的脸瞬间褪尽血色,连腕上的铁链都忘了挣扎,只余下惊恐的抽气声。
花母的呜咽戛然而止,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柴房内外只剩下寒风穿过门缝的呜咽。
“你…你疯了?!”花七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是要我的命!我爹娘…会…会打死我!沉塘!他们会把我沉塘的!”
巨大的恐惧让她拼命向后缩,铁链哗啦啦乱响,腕上的血痕更深了。
陈巧儿的心像被那铁链狠狠绞住,痛得她眼前黑。
“不!七姑!听我说完!”她急切地低吼,指甲几乎抠进门板的木头里,“是假!假的!我们只要熬过眼前这一关!让李家自己退婚!”
死寂。
仿佛时间本身都被冻结了。柴房内外,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花七姑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一双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填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她甚至忘了手腕上的疼痛和铁链的束缚,整个人僵在那里,只剩下胸腔里因极度惊恐而出的、短促而剧烈的抽气声。
门外的花母,那断断续续的呜咽也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巨手骤然扼住,戛然而止。整个天地间,只剩下深秋的寒风,呜咽着穿过破旧门板的缝隙,出鬼哭般的低鸣。
“你…你…”花七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得如同风中落叶,“你疯了?!陈巧儿!你…你这是要我的命!要我的命啊!”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像受惊的小兽般猛地向后缩去,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腕上的铁链被这剧烈的动作扯动,出刺耳的“哗啦”乱响,那磨破的血痕瞬间加深,渗出殷红的血珠。“我爹娘…他们会…会活活打死我的!沉塘!对…他们会把我捆起来…沉到后山水塘里去!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充满了崩溃的边缘。
看着七姑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庞,看着她腕上刺目的血痕,听着她绝望的嘶喊,陈巧儿的心像是被那冰冷的铁链狠狠绞住,再用力撕扯!痛得她眼前阵阵黑,几乎要窒息。
“不!七姑!别怕!听我说完!”陈巧儿几乎是扑在门缝上,急切地低吼,指甲因为用力深深抠进了门板的木头里,木屑刺进了皮肉也浑然不觉,“是假的!假的!你懂吗?我们只是演戏!演给李家看!演给你爹娘看!演给所有人看!”她的语快得像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焦灼,“只要熬过眼前这一关!只要让李家觉得你‘不值钱’了,让他们自己觉得丢脸,让他们主动退婚!我们就赢了!”
“李家要的是‘清白’的黄花闺女,是能给他们长脸、传宗接代的花瓶!”陈巧儿的语快得像连珠炮,眼神亮得惊人,那是困兽被逼入绝境后迸出的孤勇,“一个‘失贞’、‘怀了野种’的女人?对他们来说就是奇耻大辱!是沾了秽气的破鞋!他们躲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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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死盯着七姑惊恐未褪的眼睛:“七姑,这是险棋!我知道!但这是唯一能让他们主动放弃的棋!赌一把!赌你爹娘终究舍不得亲手把你推进死路!赌李家爱面子胜过一切!”
“假的?”花七姑的抽泣声小了些,但眼中的惊惧并未散去,身体依旧紧绷着向后缩,像一只随时会炸毛的猫。她喃喃着,仿佛无法理解这荒谬绝伦的提议,“假的…怎么假?这种事…这种事怎么假得了?”
“听我说!”陈巧儿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强行压下七姑的慌乱,“李家!李员外那个老畜生,他为什么非要强娶你?真是看上你这个人了?狗屁!他看上的是你年轻、干净、漂亮,带出去有面子!他看上的是你能给他生个‘好种’!他要的是一个清清白白、能给他李家门楣增光的‘黄花大闺女’!一个符合所有规矩、能摆着看的‘花瓶’!”
她语飞快,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退无可退的野兽才会有的孤勇光芒,灼灼逼人:
“可如果我们把这‘花瓶’打破了!告诉所有人,这花瓶早就碎了!脏了!里面还装了‘野种’!对他们李家来说,这意味着什么?是奇耻大辱!是沾了秽气、破了风水的破鞋!是丢人现眼、让祖宗蒙羞的祸害!他们躲都躲不及,撇清关系都嫌慢,哪里还会上赶着把这‘祸害’娶进门?!”
陈巧儿喘了口气,目光如炬,死死锁住花七姑那双依旧盛满惊恐、却似乎被这番“歪理”撬开一丝缝隙的眼睛:
“七姑,我晓得!这是险棋!是悬崖上走钢丝!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赌命!”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狠绝,“但我们没得选了!这是眼下唯一能让他们李家自己打退堂鼓的路子!我们赌一把!就赌你爹娘终究是骨肉至亲,哪怕气疯了、气炸了,也未必真能狠下心肠,亲手把自己的女儿推进水塘淹死!更要赌!赌他李家把那张面皮,看得比什么都重!比强占一个女子重一百倍、一千倍!”
花七姑眼中的恐惧终于被一种更深沉、更决绝的东西缓慢覆盖。那是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退无可退的绝望反扑。她停止了颤抖,沾着泪痕和灰尘的脸上,缓缓凝起一种近乎悲壮的狠色。
腕上的铁链也不再是束缚的象征,反而成了她破釜沉舟的见证。她看着陈巧儿,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好…我演!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拉上他们一起,溅一身血!”
她猛地从草堆里摸索着,掏出一只用晒干草茎编成的、歪歪扭扭的小蚱蜢,塞进陈巧儿手心——那是她唯一的武器,也是她全部的信物。柴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只有寒风呜咽依旧。
花七姑不再颤抖了。她停止了无意义的向后蜷缩,只是静静地坐在冰冷的草堆上,低垂着头,凌乱的丝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时间一点点流逝,空气沉重得能滴下水来。陈巧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甲抠进木门带来的刺痛也全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门缝里那个模糊的身影,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终于,花七姑缓缓抬起了头。
当她的目光再次与陈巧儿相遇时,陈巧儿的心猛地一揪。那双眼睛里的惊涛骇浪般的恐惧并未完全消失,却被一种更深沉、更厚重、更决绝的东西缓慢地覆盖了。那是一种被彻底逼到悬崖尽头、身后已是万丈深渊、退无可退的绝望,所激出的最后一丝反扑的凶性。一种孤注一掷、玉石俱焚的狠绝。
泪水早已干涸,在沾满灰尘的脸上留下纵横交错的痕迹。此刻,那张年轻的脸上,缓缓凝起一种近乎悲壮的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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