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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大军抵京那日,正是清明。长街上的积雪早已化尽,柳条抽出新绿,百姓们站在长街两侧,踮脚望着远处缓缓驶来的队伍。当那辆特制的马车出现时,人群里响起低低的啜泣——皇城里都传开了,端王此刻正昏迷在车里,能不能活过今日都未可知。
宫门口,皇帝穿着常服,背着手站在高阶之上,身后的刘公公捧着暖炉,看着马车越来越近,低声道:“陛下,风大,要不要暖暖手。”
皇帝没动,目光落在马车帘上。离开时,京城飘着雪,如今归来,已是春暖花开,安之醒来的一年,短暂而漫长。
马车停稳,蓝忘机掀开帘子,小心翼翼地将安之抱出来。少年依旧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像柳絮轻拂,身上还裹着离京时那件厚裘,与周遭的春色格格不入。
“快,送回宫里!”皇帝的声音有些紧,魏无羡在身后拥护着往安之的宫殿走去,看着安之被安置在榻上,皇帝才对候着的太医院院判道,“不惜一切代价,让他醒过来。”
太医院的人立刻忙碌起来,诊脉的、熬药的、施针的,端王殿里一时间成了药铺,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材的气味。这些药材,半数是太医院的库存,半数是皇帝从内库调拨的,皆是千金难求的珍品。
消息传到朝堂,立刻起了波澜。
“半个太医院的药材都填进去了,这是把国库当端王的私库用啊!”镇国公在书房里摔了茶盏,“皇上真是疯了,对夺自己皇位弟弟的儿子这么上心,还是一个救不活的病秧子,他到底想做什么?”
几位亲近的大臣附和:“是啊,皇子们生病了,也没见陛下这么上心。”“依我看,不如早做打算,别到时候人财两空。这端王现在可是挡了皇子的路了……”几个大臣会心的笑了笑。
皇上的反常被人刻意传到了后宫。三皇子的生母周贵妃在给皇帝捶背时,状似无意地提起:“陛下,昨日听库房的人说,千年雪莲已经没有了……宫里的药材储备,是不是该清点清点了?”
皇帝握着茶盏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她,眼神冷得像冰:“你想说什么?”
周贵妃被看得心头一紧,嗫嚅道:“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觉得,太医院的药材,该用在更要紧的地方……”
“什么是更要紧的地方?”皇帝猛地放下茶盏,茶水溅了她一身,“是你的儿子,还是你?”他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安之在边境打仗,你们怎么不说‘要紧’?他扛到油尽灯枯现在躺在这里,用几株药材,你们就心疼了?”
“朕的宫里,用什么药材,用多少,轮得到外人指手画脚?”皇帝的目光扫过殿内瑟瑟抖的宫人,“让那些在后宫嚼舌根的,还有往前朝说闲话的,都给朕听好了——端王一日不醒,太医院的药材就一日供着,谁敢再提半个‘不’字,先摘了他的脑袋!”
周贵妃吓得跪在地上,连声道:“臣妾知错!”皇帝真的变了太多了,以前太后活着的时候唯唯诺诺,现在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皇帝没再看她,转身往外走,走到殿门口时,忽然对刘公公道:“去告诉太医院,库房里的药材尽管用。”
刘公公躬身应是,看着陛下的背影,心里暗暗叹气——这位帝王对端王的在意,怕不止是利用吧!
端王宫殿里,药味越浓重。安之躺在榻上,睫毛安静地垂着,仿佛真的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沉睡。窗外的桃花开得正好,花瓣被风吹进窗,落在他的枕畔,像极了一个温柔的吻。
端王昏迷的第三个月,京城的风渐渐暖了,朝堂上的暗流却越来越汹涌。
起初只是几位世家大臣在议事时旁敲侧击,说:“端王久卧不起,江南等地该另择人选接管”;后来便有人直接上书,请求皇帝收回安之在边境的兵权,理由是“军不可一日无帅,更不可由昏迷之人统领”。
皇帝压下了所有奏折,却压不住世家蠢蠢欲动的心思。他们像是终于挣脱了枷锁的困兽,在朝堂上越肆无忌惮——户部尚书暗中挪用了赈灾款;镇国公府的家奴在街市上纵马伤人,官府竟不敢过问;连地方官员的任免,都隐隐透着世家操纵的影子。
“这是觉得安之醒不过来了,朕一个昏庸之君管不了他们了?”皇帝将奏折摔在御案上,茶水溅了满案,“一群跳梁小丑!”
刘公公连忙递上帕子,低声道:“陛下息怒,莫伤了身子,端王一定可以醒来!。”
皇帝的气稍顺了些,目光落在窗外——安之宫殿的方向,药味从未断过,可那孩子就是不醒。
更让他心烦的是,边境传来的消息。听说端王昏迷,雁门关的将士自在城楼前焚香祈福,连关外的百姓都聚在一起,求神佛保佑他们的救命恩人。这些事传到京城,竟被御史大夫扭曲成“边境军民勾结,借祈福之名聚众,恐有不臣之心”。
“不臣之心?”早朝时,当御史大夫颤巍巍念出这份奏折,皇帝终于没忍住,猛地拍响了龙椅扶手,“安之为了守住雁门关,差点把命丢在斡难河!边境百姓感念他的恩,焚香祈福,到你嘴里就成了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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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大夫吓得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陛下息怒!臣、臣只是担心……”
“你担心的不是边境,是安之醒过来,再挡你们的路!”皇帝的声音冰冷刺骨,“朕看你是活腻了!”
他看向殿外的侍卫:“将这满口胡言的东西拖下去,抄家!灭族!”
满朝文武吓得脸色惨白,连呼吸都不敢太重。谁也没想到,皇帝会为了一句“作乱”的污蔑,动这么大的雷霆之怒。
端王醒的那日,已是夏天,窗外的院子里宫女坐在火炉旁熬药,鸟儿飞到树枝上叽叽喳喳。
王太医正给安之施针,忽见少年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水……”
整个宫殿瞬间沸腾起来。消息传到御书房里时,皇帝正对着奏折出神,闻言猛地起身,带着两个太监,大步流星往端王宫里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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