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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哲闻言,目光从画布移到她的脸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点点羞涩,和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期待。这句话,几乎是一种隐晦的告白,将他们的重逢与此刻的浪漫紧密相连。
他凝视着她,久久没有移开视线。桥下车流如织,城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晚风吹拂着两人的丝,空气中弥漫着油彩、甜点和某种一触即的情感气息。
忽然,他伸出手,不是握住她的手,而是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了她脸颊上不知何时沾到的一小块蓝色颜料。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珍视。
他的指尖微凉,触感却像带着电流。黄亦玫整个人僵住了,呼吸停滞,只能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眼神深邃得像此时的夜空,里面翻涌着她看不太懂,却让她心跳如鼓的情绪。
“画完了吗?”他收回手,声音有些低哑。
“……快,快了。”她声音微颤。
“画完,”他顿了顿,目光依旧锁着她,“带你去吃晚饭。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能看到完整的夜景。”
他没有对那个关于“伞上水光”的比喻做出直接回应,但他的行动,他此刻的眼神,以及那未尽的承诺,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力量。
黄亦玫低下头,掩饰住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心中仿佛有千万朵烟花同时绽放。她重新拿起画笔,感觉笔下的纽约夜景,从未如此明亮、如此动人过。
这几次见面,一次次拉近着他们的距离。从阳光下的单车,到画廊里披上的大衣,再到落日桥下温柔的触碰……每一个瞬间都像是偶像剧里精心设计的情节,将两颗心的靠近,描绘得淋漓尽致,充满了宿命般的浪漫与悸动。纽约这座城,成为了他们故事最华丽的布景,而故事的主角,正一步步走向彼此,无法抗拒,也不想抗拒。
纽约的春天,像一匆忙写就的抒情诗,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绚烂的华彩,便已迫近尾声。空气里残留着花朵最后的甜香,与哈德逊河吹来的、尚带寒意的风交织在一起,预示着夏日雨季的临近。天空是灰蒙蒙的,铅色的云层低垂,压在城市森林的顶端,酝酿着一场似乎注定要来的告别雨。
这已是黄亦玫在纽约视觉艺术学院作为交换生结束的日子了。时间的流逝忽然有了质感,变得沉重而急促。过去的一个月,像一场浓缩的、色彩斑斓的梦。在苏哲不动声色却又细致周到的陪伴下——看过的艺术展,走过的博物馆,共享的晚餐,以及无数次在书店、咖啡馆或中央公园的“偶遇”——两个原本平行世界里的人,轨迹悄然生了偏移,产生了微妙而持续的引力。
今天,是他们早就约好要去看的一个当代艺术展的闭幕日。展览位于切尔西区一个由旧工厂改造的画廊里,空间开阔,粗犷的工业感与先锋的艺术作品形成奇特的张力。他们穿梭在那些充满隐喻和冲击力的装置、画作之间,交流着彼此的看法。苏哲依旧是理性的,他的评论往往从结构、技法、市场价值切入;而黄亦玫则更感性,她谈论色彩的情绪,线条的律动,作品背后可能的故事。奇妙的是,这种差异并未产生隔阂,反而形成了一种互补的吸引力。他欣赏她眼中未被规则驯化的灵光,她则迷恋他思维中那份稳定而深邃的秩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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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从那个充满视觉与思想碰撞的空间走出来时,纽约的天空终于不再忍耐。雨,不是淅淅沥沥,而是酣畅淋漓地倾泻而下,密集的雨线连成一片灰白的幕布,瞬间将城市浸泡在湿冷之中。街道上行人仓皇奔跑,车辆驶过,溅起高高的水花。
“雨太大了。”苏哲微微蹙眉,看着瞬间被雨水模糊的街景。他今天没有让司机跟随,本想展览结束后在附近用餐。
黄亦玫站在画廊的屋檐下,伸出手接了几滴冰凉的雨水,缩回手,笑着看他,头和肩膀已经被飘进来的雨丝打湿了些许,眼神却亮晶晶的,带着点面对突状况的兴奋和无措。“看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呢。”
苏哲看了一眼她微湿的头和单薄的春装,几乎没有犹豫,做出了决定。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那件质感高级的深灰色外套,带着他身体的温度和淡淡的、清冽的雪松气息,自然地罩在了黄亦玫的头上和肩上,为她撑起一小片无雨的空间。
“跟我来。”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他没有选择去最近的咖啡馆或餐厅等待雨停,而是伸手拦下了一辆黄色的出租车。拉开车门,护着她坐进去,然后自己从另一侧上车,对司机报出了他位于中城的公寓地址。
这个决定,似乎越过了某条无形的界限。带一个女孩回自己的私人领域,这对于界限感极强的苏哲而言,是极少有的情况。或许是因为这即将到来的离别,或许是因为过去一个月积累的、他自己都未曾仔细审视的亲近感,又或许,仅仅是觉得这是当下最合理、最有效率的选择——让她尽快摆脱湿冷,处于一个干燥舒适的环境。
出租车在雨幕中穿行,车窗外的世界模糊而喧嚣,车内却是一个相对安静、密闭的空间。黄亦玫裹着他的外套,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特有的、干净而冷冽的气息,心跳有些失序。她偷偷侧目看向苏哲,他正看着窗外,侧脸线条在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冷硬,但刚才为她披上外套的动作,却带着一种笨拙的温柔。
公寓所在的摩天楼很快到了。电梯无声而迅地上升,数字不断跳动,如同黄亦玫越来越快的心跳。当她踏进苏哲那间标志性的、极简而冷感的公寓时,还是被那种强烈的“苏哲风格”所冲击。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迷离的雨夜纽约,室内却整洁得像无人居住,黑白灰的色调,线条利落的家具,一切都秩序井然,但也……缺乏温度。
“浴室在那边,你可以先去冲个热水澡,避免感冒。”苏哲指了指客房浴室的方向,语气依旧是关照的,但听起来更像是在安排一项事宜。“我去给你找件干净的t恤。”
他的周到无可指摘,却也让黄亦玫刚刚因他披外套的举动而泛起涟漪的心,微微冷却了些。她依言去了浴室。温热的水流冲走了身上的寒意和雨水的粘腻,也稍微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当她穿着苏哲那件过于宽大的、柔软的白色棉质t恤走出来时,头湿漉漉地披在肩上,白皙的脸颊被热气蒸得泛红,显得格外清新娇柔。
苏哲也已经换下了微湿的衬衫,穿着一件深色的家居服,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岛台旁,倒了两杯热水。看到她出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那件属于他的t恤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更衬得她身形纤细,带着一种不设防的、居家的脆弱感。这种景象,与他公寓冷硬的环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也似乎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不同于往常的石子。
“喝点热水。”他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
“谢谢。”黄亦玫接过水杯,指尖感受到杯壁传来的温暖。
两人一时无话。雨声被高级的隔音玻璃过滤后,只剩下沉闷的、持续的背景音。公寓里异常安静,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混合着沐浴露清香、雨水湿气和某种无形张力的氛围。
他们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雨水扭曲的都市灯火,如同打翻了的调色盘,光怪陆离,却又有一种别样的浪漫。
“就要回去了。”黄亦玫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这一个月,像偷来的时光。
“嗯。”苏哲应了一声,目光依旧看着窗外。他知道她的归期。
也许是这即将到来的离别催生了勇气,也许是这密闭的空间和特殊的氛围瓦解了心防,也许是过去一个月点点滴滴的靠近终于累积到了临界点。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如同窗外不断积蓄的雨水,终于冲破了理性的堤坝。
黄亦玫转过身,面向苏哲。她的心跳如擂鼓,脸颊绯红,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眸。
几乎是同时,或者是因为她的转身带来了某种信号的释放,苏哲也转过了身。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交织,仿佛有无形的电流窜过。不再需要言语,某种源自本能的情感洪流,在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理智、界限和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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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哲伸出手,不是很快,带着一种试探般的缓慢,抚上了她微湿的、带着清香的梢。他的指尖有些凉,触感却异常清晰。黄亦玫没有躲闪,反而微微仰起头,像一株渴望阳光的植物。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最终的确认。
他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起初是轻柔的,带着不确定的试探,如同蝴蝶翅膀拂过花瓣。但很快,压抑已久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他加深了这个吻,手臂环上她的腰肢,将她紧紧地箍在自己怀里。她也生涩而热情地回应着,手臂攀上他的脖颈,指尖陷入他浓密的黑。
那个总是冷静自持、仿佛永远隔着一层冰壁的苏哲,在这一刻,冰层碎裂,露出了底下炽热而真实的熔岩。他不再是那个华尔街的精英,不再是那个疏离的儿子,他只是一个被最原始情感驱动的男人。而她,也不再是那个隔着素描本偷偷观察他的少女,她勇敢地迎接着这份突如其来的、炽烈的感情。
风雨渐歇,只剩下绵密的雨丝。他们相拥在沙上,黄亦玫蜷缩在苏哲的怀里,头枕着他的胸膛,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苏哲的手臂环着她,下颌轻轻抵着她的顶,空气中弥漫着情欲过后特有的慵懒与安宁。
在这片温暖的静谧中,黄亦玫仰起头,看着苏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柔和了许多的侧脸。勇气再次汇聚,她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此刻更加无法抑制的问题:
“苏哲,”她轻声唤他,“我们……可以试着交往吗?”
她感觉到他环着她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她继续说着,语稍快,带着孤注一掷的坦诚:“我知道,我在帝都,你在漂亮国。距离很远,未来也有很多不确定……但是,”她顿了顿,声音更加坚定,“我不想留下遗憾。这次分开,我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我不想……不想就这样结束。”
说完,她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却无法从他的沉默中判断出任何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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