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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的冬夜,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郊外这片待开的区域。这里的路灯间隔很远,光线昏黄无力,勉强照亮着坑洼不平的路面和两旁低矮、杂乱的建筑。与市中心璀璨如星河般的夜景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被遗忘的世界。
方协文裹紧了身上那件穿了多年、洗得有些薄的羽绒服,将脸埋进围巾,推着一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二手自行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一栋外墙斑驳的六层居民楼。他的“公司”和“家”,都在这片区域。
他没有上楼,而是熟练地拐向楼侧一个不起眼的、通向地下的楼梯口。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一股淡淡的霉味。这就是他在帝都的“家”——一个位于地下半层,只有一扇小窗与地面齐平的地下室单间。
掏出钥匙,打开那扇漆皮脱落的绿色铁门,狭小逼仄的空间映入眼帘。不到十平米,一张单人床、一张旧书桌、一个简易布衣柜、一个堆满了技术书籍和杂物的角落,几乎就是全部。墙壁粗糙,因潮湿泛着深浅不一的水渍。那扇小窗贴着磨砂膜,阻隔了外界窥探的目光,也滤掉了大部分阳光。
然而,与这居住环境的艰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书桌上那台运行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幽蓝的代码行如同跳跃的精灵,承载着他全部的希望与挣扎。
他,方协文,来自东北一座小城的朝鲜族家庭。自幼丧父,是母亲用她那并不宽阔的肩膀,硬生生为他撑起了一片天。记忆里,母亲总是忙碌的,白天在工厂做工,晚上还要去夜市帮人看摊,打两份工,日夜操劳。她是一位典型的朝鲜族妇女,坚韧、沉默,将所有的苦楚都咽进肚子里,把最好的、最多的,都留给了儿子。她用那份微薄的工资,一分一厘地积攒,硬是供他读完了魔都的名牌大学——上海交通大学。
母亲从前年起,用他工作后寄回的一些钱,加上自己的一点积蓄,盘下了一个小小的麻将馆,总算不用再那么奔波。但方协文知道,那麻将馆环境嘈杂,收入也不稳定,母亲年纪大了,身体也并不好。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帝都闯出名堂,把母亲接过来,让她享享清福,看看儿子出息的样子。
可是,帝都,这片汇聚了全国乃至全球顶尖人才的土地,哪里是那么容易闯的?
他的“公司”,其实只是和两个大学同学合伙,在上地附近的一个老旧创业园区里,合租的一间不到三十平米的办公室。月租不菲,三个人分摊下来,依然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办公室里除了三张二手办公桌、几把椅子、几台电脑和一个用来讨论的白板,几乎空空如也。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方便面和咖啡混合的气味。
他们的项目——一个面向中小企业的云端协同办公工具,技术上不乏亮点,但在巨头环伺、资本谨慎的市场环境下,推进得异常艰难。今天下午,他们刚刚送走了一位来自机构的投资人。对方听着他们的演示,表情平淡,最后只是客气地说:“想法不错,团队也很年轻,有冲劲。不过,这个赛道已经很拥挤了,你们的差异化优势还不够明显。我们再看看,保持联系。”
“保持联系”,通常是婉拒的代名词。
送走投资人后,合伙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协文,下个月的租金和服务器费用……”负责运营的李磊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来想办法。”方协文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沙哑。他是技术核心,也是事实上的项目主导者,压力最大。
“要不,我们再接点外包项目?先活下去再说。”另一个合伙人王涛提议,语气带着无奈。
方协文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不能总是分心做外包,我们的核心产品必须快迭代,拉开差距。资金的问题,我再去找找其他机会。”
他嘴上说着“想办法”、“找机会”,心里却如同压着一块巨石。在帝都,像他们这样怀揣梦想、却苦苦挣扎的小团队太多了。每一次被拒绝,每一次资金链濒临断裂,都是对意志的残酷考验。他常常在深夜醒来,盯着地下室低矮的天花板,计算着还能支撑多久,那种无形的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几乎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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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无论事业上如何受挫,身体如何疲惫,只要想到黄亦玫,方协文的心中就会重新燃起一簇火苗。
那个如同玫瑰般明媚、优秀的女子,是他在这座冰冷都市里,所能想象到的最温暖、最美好的存在。他知道自己与她的差距——她是水木教授的女儿,住在书香弥漫的家属区,在纽约闯荡过,拥有自己的艺术视野和事业。而他,一个来自边境小城的朝鲜族穷小子,住在地下室,创业前途未卜。
差距是客观存在的,但他从未因此退缩,反而激起了更强的斗志。他不能给她锦衣玉食,但他可以付出他所能给予的全部真心和努力。
他的“靠近”计划,精密得像他写的代码,却又充满了笨拙的真诚。
“偶遇”与“恰好”的艺术:
他会仔细研究黄亦玫的朋友圈,推断她可能出现的场合。比如,她提到过周末可能会去某个艺术影院看一部冷门纪录片。方协文就会提前查好场次,“恰好”也出现在那里,手里拿着同一场次的电影票,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亦玫?这么巧,你也来看这部?”
他从不刻意套近乎,看完电影后,如果黄亦玫不主动提起,他通常会只是简单交流几句观后感,然后礼貌地道别。如果黄亦玫心情好,愿意多聊几句,或者一起去喝杯咖啡,那就是他意外的惊喜。
他会密切关注艺术圈的动态,当得知黄亦玫可能对某个即将举行的行业论坛感兴趣时,他会想方设法弄到一张门票,然后“顺便”信息问她:“亦玫,我这边多了一张xx论坛的票,你要不要去看看?听说有几个演讲嘉宾挺不错的。”
他永远把主动权交给她,理由充分又不给她压力。
“价值提供者”的定位:
方协文深知,同情换不来爱情,真正的靠近需要建立在价值认同之上。他继续扮演着“玫艺空间”无偿且级靠谱的it顾问角色。
他利用自己的技术优势,不仅维护硬件,还悄悄为黄亦玫的工作室搭建了一个简易但高效的内网文件共享和项目管理平台,大大提升了她们团队协作的效率。当黄亦玫惊讶地现工作流程顺畅了许多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顺手优化了一下,希望能帮你们节省点时间。”
他依然是那个精准的“信息投喂者”。当他熬了几个通宵,终于攻克了一个技术难题后,疲惫不堪的他,第一件事不是休息,而是整理出这个技术可能应用于艺术展览的几点设想,用简洁明了的语言给黄亦玫,附言:“最近研究技术时的一点散思维,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启。”
他把自己在困境中磨砺出的坚韧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化作了支持她事业的砖瓦。
细节处的暖意,无声的守护:
他知道黄亦玫工作起来经常忘记吃饭,他会以“团队点了外卖吃不完”或者“商家做活动多买了一份”为由,给她和她工作室的伙伴点一些健康营养的餐食。每次的借口都不同,绝不重复,避免她察觉出规律而感到负担。
有一次,黄亦玫在电话里无意中提起,晚上回家时感觉好像有人跟着,有点害怕。方协文当时什么也没说。但从那天起,只要他知道黄亦玫加班到很晚,他就会在她家附近的地铁站或者公交站“偶然”出现。
“我刚好在附近见完客户跑步路过。”他总是有合情合理的理由,然后自然地陪她走完从车站到家楼下的那段路。
他从不逾矩,送到楼下便会止步,看着她安全进入单元门后,便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里。他用自己的方式,在她可能感到不安的时刻,提供着一份无声却坚实的守护。
拼尽全力的“两面人生”:
方协文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一头拴着摇摇欲坠的创业梦想,一头系着对黄亦玫小心翼翼的期待。
白天,他在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里,和合伙人激烈讨论,修改方案,敲下一行行代码,应对投资人的质疑,为下个月的租金焦头烂额。他打电话联系一切可能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愿意付出百倍的努力。
夜晚,他回到冰冷的地下室,常常是累得连饭都不想做,一碗泡面或者一个冷馒头就打过去。然后,他继续坐在电脑前,不是为了自己的项目,就是为了给黄亦玫整理她可能需要的资料,研究她提过的某个技术应用,或者只是反复看着他们之间那些简短的、却被他视若珍宝的聊天记录,从中汲取坚持下去的勇气。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处境——没车没房,事业未卜,住在帝都最底层的地下室。在别人眼中,他或许是个不自量力的“北漂穷小子”。但在内心深处,那个来自东北小城、继承了母亲坚韧品格的朝鲜族青年,从未真正认输过。
他望着窗外(尽管那只是贴着磨砂膜的一团模糊光晕),仿佛能穿透地面,看到那座庞大而充满机会的城市。他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阿妈妮(妈妈),再等等我。”他在心里用母语默念,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会成功的,一定会的。”
“亦玫,”他望向手机屏幕上黄亦玫的头像,那朵手绘的玫瑰,在他眼中无比鲜活,“我知道现在的我还不够好,配不上你的光芒。但请你看着,看着我如何一步步从这地下室里走出去,走到你的面前。”
他深吸了一口地下室冰冷而略带霉味的空气,重新坐回书桌前,敲击键盘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执拗,仿佛在叩问命运的大门。
这是一个青年在最困顿的岁月里,用尽全部力气,siutaneoy支撑着梦想与爱情的双重火焰。尽管前路漫漫,荆棘密布,但他目光如炬,步伐虽沉,却从未停歇。这,就是方协文,一个在帝都挣扎、拼搏,并默默爱着的,真实而倔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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