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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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旁观者迷（第1页）

皇帝的“镜子”与“梳子”，这个定位然而特殊，足以保障沈桃在宫中的然地位，却也注定让她成为众人眼中难以理解，甚至暗流涌动的焦点。尤其是在那些品级不高、前程迷茫的低位嫔妃之中，安婕妤的存在，简直像一本读不懂的天书。

御花园的凉亭一角，几位宝林、采女聚在一处做针线，话题不知不觉便绕到了听雨轩那位身上。

“真是奇了，”身着水绿宫装的张宝林拈着针，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十足的困惑，“昨儿我亲眼瞧见圣驾又往听雨轩去了，这月第几回了？可你们说，若真是盛宠，怎么九年了，安婕妤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陛下……似乎也从未真正留宿过？”

她的话引起了旁边王采女的共鸣，王采女放下手中的绣绷，蹙眉道：“可不是么！若说陛下不喜她，偏偏赏赐不断，时常召见，连皇后娘娘都对她客客气气。前儿我还听说，陛下竟在白日里与她讨论……讨论什么漕运之事？这哪里是妃嫔该掺和的？可陛下竟也听得进去！”

另一位李宝林年纪稍轻，性子更直些，闻言撇了撇嘴，语气里是掩不住的酸意：“哼，谁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法子，霸着陛下却又生不出孩子。要我说，没有子嗣，眼下再风光也是虚的。等过几年颜色衰了，陛下厌弃了，看她还能倚仗什么！如今不过是守活寡，将来更是老无所依，孤寡凄凉的命！”

她这话说得刻薄，却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想法。在她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妃嫔的终极价值就是诞育皇嗣，没有孩子，一切恩宠都是空中楼阁。

“话也不能这么说，”张宝林摇了摇头，她入宫早些，看得更透些，“你们只看到她没孩子，却没看到她过得比谁都舒坦自在？不用争宠争得头破血流，不用提心吊胆防备暗算，陛下信重，份例优厚，宫里上下谁不高看她一眼？若……若不用生孩子就能换来这样的安稳日子，我……我怕是也愿意的。”

她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一句几乎含在嘴里，却道出了另一种真实的心声。她们争宠、求子，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活得好，过得安稳吗？若有一条路，能跳过生育的鬼门关和养育的艰辛，直接抵达“安稳”甚至“尊荣”的彼岸，谁会不心动？只是她们心里清楚，这条路，她们走不了。陛下不会给她们这样的机会，她们也没有安婕妤那等“稀奇”的本事。

王采女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自嘲：“是啊，咱们是看不懂。安婕妤的路，独一份儿。陛下待她，也的确与旁人不同。既不像对皇后那般敬重，也不像对德妃那般给予协理之权，更不像对林修仪那般只是贪图年轻貌美……倒像是，像是……”

她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李宝林冷哼一声，接过话头：“像是个能说话的解闷玩意儿罢！等陛下哪天觉得无趣了，也就丢开了。没有子嗣傍身，终究是镜花水月。”

凉亭内的议论细碎而充满揣测，不解、嫉妒、鄙夷、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交织在一起。她们看不懂沈桃与皇帝之间那种越肉体与子嗣的精神联结与价值交换，只能用自己所能理解的范畴去解读，最终只能陷入更深的迷惘。

而这些议论，偶尔也会透过风声，传到揽月耳中一两句。小丫头气得鼓鼓的，回到听雨轩便忍不住向沈桃抱怨：“主子，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背后胡说八道！什么守活寡，什么老无所依，真是……”

沈桃正在给一盆兰草修剪枯叶，闻言动作未停，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只平静地道：“她们说的，是她们认定的道理，并无大错。”

她放下小剪，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目光掠过窗外明净的天空，语气淡然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她们求子嗣，是正道。我求心安，是歧路。既然道不同，何必在意她们如何看我这‘歧路’上的人？”

她很清楚，那些议论背后的逻辑是基于后宫最普遍的生存法则。而她，恰好跳出了这个法则，找到了一条更艰难、却也更适合自己的窄路。被误解、被非议，是这条路上必然的风景。

“可是……”揽月仍有些不平。

“没有可是，”沈桃打断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是真正的云淡风轻，“她们看不懂，最好。若人人都看懂了，这听雨轩，怕也就难得清净了。”

她宁愿被误解为“古怪”、“另类”，甚至被暗中同情“无子凄凉”，也不想让他人窥见自己与皇帝之间那份契约的真正分量。这份“看不懂”，恰恰是她最好的保护色。

至于老了是否孤寡……沈桃垂下眼眸，继续侍弄她的兰草。拥有一个清醒的头脑、一个健康的身体，以及一份不被轻易剥夺的价值，远比一个需要依靠皇恩才能存续的“依靠”，要可靠得多。

旁观者迷，当局者清。而她，很满意自己如今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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