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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狂言触鳞与微服之炼（第1页）

轮岗之制推行近一年，诸位皇子辗转于不同部院，眼界确有所开阔，对政务不再如最初那般全然陌生。然而，新的问题也随之滋生。接触了实务皮毛，处理过几件不算复杂的差事，听着身边一些别有用心或只是例行恭维的奉承，几位年长皇子不免有些飘飘然起来，自觉已然通晓政务，具备了经世之才。

尤其是二皇子萧景宏与四皇子萧景睿，年轻气盛，虽然是同母兄弟，关系却并不和睦，无他，资源争夺。二皇子觉得自己是兄长，家族资源应该偏向自己，事实上德妃的确是这样做的，但四皇子不服气，觉得母妃偏心。

在一次关乎北方边镇军需调配的御前讨论中，两人竟当着萧衍与几位重臣的面，各执一词，争执不休。二皇子引述其在户部所见，力主精简流程，严控开支；四皇子则以其在工部所闻，强调器械精良乃守边之本，不可吝啬投入。

起初尚是就事论事，但言辞渐趋激烈。二皇子讥讽四皇子“不知民间疾苦，只知靡费国帑”；四皇子则反唇相讥，指责二皇子“目光短浅，因小失大”。说到激动处，四皇子甚至脱口而出：“父皇！儿臣在工部亲眼所见，若依二哥之法，边军所用箭簇恐怕都要省成木头的了！此绝非治国之道！”

此言一出，满殿皆静。这已近乎是指责皇帝（若采纳二皇子意见）的治国方略了。

萧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阴云密布。他尚未开口，二皇子已勃然变色，厉声道：“四弟！休得胡言！你才见过多少世面？安敢妄议国策，顶撞父皇！”

“儿臣并非顶撞，乃是据理力争！”四皇子年轻气盛，梗着脖子反驳。

“够了！”萧衍猛地一拍御案，声响震彻大殿，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颤。他目光如冰刃般扫过两个儿子，声音冷得能冻僵血液，“朕还没死呢！轮不到你们在这里指手画脚，妄下定论！学了点皮毛，就敢如此狂悖！都给朕滚出去！”

二皇子与四皇子见父皇震怒，这才意识到闯下大祸，脸色煞白，慌忙跪地请罪，灰头土脸地退出了大殿。

萧衍余怒未消，胸口剧烈起伏。他原本以为让儿子们接触实务能让他们沉稳些，没想到反而助长了他们的骄矜之气，甚至敢在御前如此放肆！

当晚，萧衍心绪难平，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苏公公小心翼翼地奉上茶，也被他挥手斥退。他此刻需要的不是茶水，而是一个能彻底打掉儿子们不知天高地厚念头的办法。

他下意识又想到了沈桃。似乎每次遇到此类关乎子弟教育的难题，她总能给出些意想不到却又行之有效的思路。

“传安婕妤。”

沈桃应召而来，行礼后静立一旁，感受到殿内尚未散尽的低气压，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

萧衍将日间之事简略说了一遍，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与失望：“朕让他们历练，是望其成才，非是让他们增长骄矜之气，目无君父！安卿，你还有何良策，能狠狠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沈桃沉吟片刻，抬头看向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缓缓道：“陛下，纸上谈兵，坐而论道，自然容易滋生虚妄。既然皇子们自以为有能力，干吵有什么意思？不如……出来遛遛。”

“出来遛遛？”萧衍挑眉。

“是。”沈桃语气肯定，“让他们隐藏身份，远离京城，到那远离中枢、事务繁杂的州县去，做个实实在在的‘县官’。”

她细细道来：“不暴露皇子身份，只以普通官员身份上任。让他们亲自去升堂断案，处理民间琐碎纠纷；去征收粮税，面对乡绅胥吏的刁钻；去组织民夫修渠筑路，协调各方利益；去应对突如其来的灾情或疫情。让他们真正体会一下，一县之父母官，绝非他们想象中那般只需动动嘴皮子就能胜任。”

“同时，”沈桃补充了关键一点，“陛下可派绝对可靠之心腹，隐于暗处，将其一言一行，所断之案，所行之政，乃至其私下言行，皆详细记录在案，定期密报于陛下。无需干涉，只需如实记录。”

萧衍听着，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极感兴趣的光芒所取代。隐藏身份，亲临基层，处理最真实的政务，还要被全程记录……这简直是将他们彻底扔进现实的熔炉里锻造！没有了皇子光环的庇护，没有了臣子的阿谀奉承，他们还能剩下多少“能力”和“傲气”？

这法子，比单纯的斥责、禁足，要狠辣得多，也有效得多！

“好！好一个‘出来遛遛’！好一个‘微服之炼’！”萧衍抚掌大笑，之前的郁气一扫而空，“便依你之言！朕倒要看看，离开了朕和这紫禁城，他们还能不能如此‘雄才大略’！”

圣意很快以绝密形式布置下去。不久，几位年长的皇子便陆续接到“外放历练”的旨意，目的地皆是天南地北、情形各异的中下等州县，且严令不得暴露真实身份，以普通进士或候补官员的身份赴任。

大皇子、四皇子等人接到旨意时，初时还有些不服气，觉得是父皇因御前失仪而给的惩罚，但同时也憋着一股劲，想要在地方上做出一番成绩，证明自己。

他们并不知道，一双双无形的眼睛，已经悄然跟随他们上路，准备将他们未来在地方上的点点滴滴，如实呈递到御案之前。

一场真正考验皇子心性、能力与品格的“大考”，即将在帝国广袤的疆土上，悄然拉开序幕。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依旧是那位深居听雨轩，看似与世无争的安婕妤。

沈桃知道，经此一炼，是真金还是废铁，便将一目了然。而这，或许才是对帝国未来，最负责任的一种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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