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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北地之谋（第1页）

春寒料峭，京城的风依旧带着凛冽的余威，而朝堂之上的暗流，却因皇孙们的相继出世，涌动得更加湍急。

四皇子萧景睿依旧每日往返于工部与王府之间，心思全扑在他的水渠图纸和新式犁具上，对周遭愈微妙的气氛浑然未觉。然而，他这份难得的纯粹，落在某些有心人眼中，却成了愈显眼的存在。

长春宫内，沈桃对窗独坐，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一本摊开的农书，目光却并未落在字上。小栗子刚将近日几位皇子府的动向细细禀报完毕，尤其提到了三皇子府近来与几位掌管粮仓、漕运的官员往来密切，而大皇子那边，对嫡长孙“承稷”的看重更是溢于言表，东宫属官的气焰也悄然见涨。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沈桃轻叹一声。她看得分明，景睿这孩子，心性质朴，于工造农事上确有天赋与热忱，这本是好事。可在这权力漩涡的中心，他这份“无用之用”，迟早会被卷入更深的泥潭。

秋狩救驾是偶然，但下一次呢？他那个野心勃勃的母妃，他那几位虎视眈眈的兄长，谁能保证不会将算计的矛头指向他这个看似无害，却因救驾和得子而无形中增加了分量的弟弟？她不忍心看着这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最终被皇权争斗的污浊所浸染，失了本色。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清晰——必须让他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

她铺开信纸，斟酌着用词，给远在江南主持水利工程的族伯沈文斌写了一封密信。信中并未直言让四皇子离开，而是讨论了北地的展，虽然朝廷之前建造了些坎儿井，但坎儿井只能借助从高到底的地势才能使用。而且建造的数量远远不够浇灌偌大的北地。

而广袤的荒原之下，也藏着丰富的水脉，若能引水灌溉，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不亚于江南的又一大粮仓。她写道，此乃利在千秋之功，然北地苦寒，开拓艰难，非有大毅力、大智慧且心无旁骛者不能胜任。信中，她看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四皇子于水利农事既有天赋，又有热忱，若能将此精力投于北地，或能成就一番真正的事业。

信送出后不久，沈文斌的回信便到了。老大人宦海沉浮数十载，如何不懂沈桃的深意？他在回信中，除了肯定北地的潜力外，还附上了一份详尽的《北地垦殖疏略》，其中不仅分析了水利建设的可能，还提出了改良耐寒作物、展畜牧等一整套规划，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开拓北地的憧憬与信心。同时，沈家的几位在工部和农事上有建树的门客，也开始在与四皇子探讨技术问题时，“偶然”提及北地的广阔天地和亟待开的现状，言语间充满了诱惑。

这一日，萧景睿在工部值房，又对着那幅京畿水利图愁，总觉得格局太小，难以施展。一位与他相熟的沈家老管事在一旁笑道：“殿下若是觉得京畿之地施展不开，何不将眼光放远些？老夫年前随勘探队去了趟北地，那才叫一个天地广阔！若能引了黑水河的水，沿途开渠筑坝，能淤出的良田，怕是比整个京畿还多！只是那地方苦寒，又偏远，少有人愿意去下苦功夫罢了。”

萧景睿闻言，眼睛顿时亮了：“北地？黑水河？管事详细说说！”

老管事便将他所知的情况，结合《北地垦殖疏略》中的内容，娓娓道来，描绘了一幅将千里荒原变为塞上江南的壮丽蓝图。萧景睿听得心驰神往，拳头不自觉地握紧：“若能成此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比整日在这京城琢磨这些修修补补，有意思多了！”

他兴冲冲地回到王府，连饭都顾不上吃，就拉着王妃林氏说起北地开垦的宏大设想。林氏虽觉北地艰苦，但见丈夫眼中闪烁着许久未见的、充满激情的光芒，知他是真心向往，便也点头支持：“殿下若觉得那里能施展抱负，妾身便随殿下同去。”

得到了妻子的支持，萧景睿更是下定决心。他连夜起草奏章，不再是请求试制某种器械，而是慷慨陈词，请求前往北地，主持黑水河流域的水利勘测与初期垦殖事宜。他在奏章中写道：“儿臣自知才疏学浅，于经国韬略远不及兄长，唯愿以土木之技，为父皇开疆拓土，为百姓增一粮仓，虽百死而不悔……”

奏章递到御前，皇帝萧衍看着儿子那虽然文辞不算华美，却字字恳切、充满豪情的请愿书，再联想到沈家近日隐隐传递来的关于北地潜力的信息，他沉吟了许久。

他将沈桃召来，将那份奏章推到她面前：“你看看，景睿这小子，倒是敢想敢干。”

沈桃迅浏览一遍，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四殿下志存高远，不惧艰难，欲以实务报效朝廷，其心可嘉。北地苦寒，开拓确非易事，但若能成，于我大雍粮食之安，确是长远之策。只是……远离京畿，条件艰苦，恐非享福之地。”

她的话，既肯定了四皇子的志向和北地的战略价值，又点出了其中的艰辛，将选择权完全交还给了皇帝，不露丝毫引导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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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手指敲着桌面，目光深邃。他何尝不知这是远离权力中心？但看着奏章中那股一往无前的锐气，再想到这个儿子一直以来表现出的“不争”与“实干”，心中竟也生出一丝触动。或许，让他去北地，既能避免他被卷入京城的漩涡，又能为大雍真正开拓一片基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准了。”良久，皇帝吐出两个字，“让他去试试吧。一应人员、物资，着工部、户部酌情调配。”

消息传出，朝野反应各异。大皇子一派乐见其成，少了一个潜在对手（尽管这个对手看起来威胁不大）；三皇子则更深沉地看了几眼北地的地图，若有所思；二皇子在府中听闻，只是嗤笑一声，觉得老四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自请配。德妃则是又急又气，深恨沈家多事，更怨小儿子不顾前程，也没有兄弟情，即便你自己不想，就不能帮帮兄长？

而萧景睿，接到准奏的旨意后，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立刻开始着手准备北行。对他而言，那不是配，而是一片等待他挥洒汗水与智慧的广阔天地。

沈桃在长春宫听闻旨意已下，轻轻舒了口气。她望向北方，目光悠远。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但愿那片辽阔而艰苦的土地，能护住景睿那份难得的纯粹，让他的才华，真正用于造福苍生，而非消耗在无休止的内斗之中。这步棋，无关权势，只关护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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