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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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争权(第1页)

河北东路的沧州,暮春的暖风裹着渤海湾的咸腥,吹得残破城楼的木柱“吱呀”作响。那面“宋”字大旗早被风撕得只剩半幅,青布上的血迹发黑,边角挂在垛口上,被风扯得忽左忽右,像个苟延残喘却不肯低头的老兵。

完颜兀术(完颜宗弼)立马在城下,还是赤着臂膀穿着那件虎皮坎肩,腰间弯刀的穗子垂在马腹,被风扫得乱颤。他盯着城墙的眼神,比刀还利——自相州得知赵构在南京登基的消息,斡离不命他“肃清北方残宋”,这沧州,便是他立威的第一块硬骨头。

“将军,马忠那厮油盐不进!”副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时甲叶撞得地面脆响,额角还沾着血污,“昨儿个杀了咱们三个劝降使,城里藏着许多河北的残部,靠着城墙厚,硬撑了三天,弟兄们折了两百多!”

兀术眯起眼,目光像鹰隼似的刮过城墙。那墙虽有几处塌陷,却被宋军用沙袋堵得严丝合缝,垛口后隐约能看见攒动的人头,神臂弓的弓弦“嘣嘣”绷紧,透着股鱼死网破的狠劲。他冷笑一声,马鞭往城头一指,声音像冰碴子砸在地上:“一群丧家之犬,也敢挡大金的路?传我令——全力攻城!破城后,持械抵抗者,一律斩!”

“遵令!”副将应声而去,号角声“呜呜”地在旷野里炸开,像头咆哮的巨兽。金兵推着冲车往城门撞去,“咚!咚!咚!”的巨响震得地面发颤,木屑混着碎石飞溅;云梯架在城墙上,金兵像蚂蚁似的往上爬,箭雨密密麻麻射向城头,溅起的尘土里,很快掺了暗红的血。

城头上,马忠的战袍早被血浸透,暗红的血顺着衣摆往下滴,砸在城砖上晕开小圈。他握着长剑,声嘶力竭地喊:“弟兄们!沧州是河北门户!丢了沧州,金贼就直扑南京!咱们就算死,也要守住这城!”

宋军士兵齐声应和,滚石、热油顺着城墙往下倒。一个金兵刚爬上城垛,就被热油浇了个正着,“啊”的惨叫着从云梯上摔下去,落地时没了声息;另一个金兵举刀要砍,宋兵挺枪便刺,枪尖穿透他的身躯,鲜血喷得城头满是。

兀术看得眉头紧锁,猛地抽出腰间弯刀,刀光一闪,斜指城楼。“跟我冲!”他翻身下马,提着弯刀往城墙下冲,箭雨射来,他用刀背格挡,“当啷”声不绝于耳,甲叶上溅满了血,却半步没退。身后的金兵见主将如此勇猛,士气大振,跟着他往城头扑。

马忠见兀术冲得近,弯腰抄起弓箭,搭箭拉满,瞄准他后心——“咻”的一箭射去!却被兀术的副将扑过来用盾牌挡住,箭杆“啪”地断成两截,木屑扎进副将的胳膊,鲜血瞬间渗出来。

兀术抬头,目光死死锁定马忠,嘴角勾起一抹狠笑。他猛地将弯刀掷了出去——那刀像道银虹,带着风声直扑城头!马忠躲闪不及,刀擦着他肩膀划过,鲜血“噗”地喷出来,染红了身前的城砖,手里的长剑“哐当”掉在地上。

“将军!”宋兵连忙扶住他,可没等站稳,兀术已踩着云梯三步两步跃上城头,抄起弯刀架在了马忠的脖子上。“降不降?”兀术的声音裹着风,刀刃贴着马忠的皮肤,泛着刺骨的寒。

马忠吐掉嘴角的血,冷笑一声:“可笑,去年你在东京还是个小小副将,你以为我会降你这条金狗?要杀便杀!”

兀术眼神一沉,手腕微转——“嗤”的一声,马忠的头颅滚落在城头,眼睛还圆睁着,死死盯着南方南京的方向。城楼下的金兵欢呼起来,城门“吱呀”被撞开,守兵们有的降、有的逃,沧州,终究还是破了。

破城后的沧州,成了人间炼狱。金兵挨家挨户搜查,老妇护着粮缸,被金兵一刀捅穿肚子,粮食混着血淌了一地;孩子哭着找爹娘,被金兵一脚踹倒,马蹄踏过小小的身子,留下个血肉模糊的印子;宋兵残部躲在巷子里抵抗,最终被乱箭射死,尸体堆得堵住了巷口。兀术站在沧州府衙前,手里的军旗戳在地上,看着押来的俘虏,声音没有半分怜悯:“河北之地,从此归大金!再敢反抗,这就是下场!”

燕京城外十里的驿站,金兵东路大军停滞不前。驿站的窗纸破了个大洞,风裹着沙尘往里灌,吹得烛火忽明忽暗。斡离不(完颜宗望)躺在榻上,脸色惨白得像张纸,左肋下的剑伤处缠着厚厚的纱布,黑紫的脓水却顺着纱布缝隙渗出来,粘在被褥上,散着刺鼻的腐臭。

贴身侍卫阿古拉蹲在榻边,用棉布蘸着温盐水,小心翼翼地擦拭斡离不的手臂。他的手在抖,怕碰疼了主子,更怕这一擦,就再也见不到主子睁眼。阇母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声音放得极轻:“爱侄,喝点参汤吧,刚炖好的,能补点力气。”

斡离不勉强张开嘴,喝了两口,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的伤口被牵动,疼得他额头冒出冷汗,参汤洒在被褥上,和脓水混在一起,狼狈不堪。“咳……咳咳……韩世忠……那厮……”他咳得喘不过气,手指紧紧抓着榻沿,指甲嵌进木头里,留下深深的印子,“大名府那回……我竟被他口中暗器偷袭……我若能活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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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拉连忙帮他顺气,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将军您放心,等您好了,咱们就去找韩世忠报仇!现在先养好伤。”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清楚——军医昨天偷偷告诉他,斡离不的伤口已经生了蛆,连最好的草药都没用,怕是撑不了几天了。

斡离不闭着眼,脑海里又闪过大名府的画面:当时他明明扼住了韩世忠的喉咙,只差一点就能捏断那厮的脖子,却没料到韩世忠嘴里藏着暗器,稍微一分神就被那利剑刺了左肋。越想越气,胸口一阵翻腾,猛地咳出一口黑血。

“大王!”“爱侄!”阿古拉和阇母同时惊呼,连忙上前扶他。

斡离不强忍着剧痛,突然开口,声音微弱却透着股狠劲:“帮我把……把令牌……拿出来……”

阿古拉连忙从斡离不的怀里摸出令牌——那令牌是用纯金打造的,刻着“鲁王”二字,边角被斡离不摸得发亮,是他一生战功的见证。斡离不颤抖着抓住令牌,手指在“鲁王”二字上摩挲,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令牌上,映出他苍白的脸。

“替我……给粘罕带个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气若游丝,“东路军……交给兀术……让他……让他南下……抓赵构……灭赵氏……别让我……白死……”

话音刚落,他的手猛地垂了下去,令牌“哐当”掉在地上,滚到阿古拉脚边。阿古拉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冰凉一片——这位曾叱咤中原、攻破开封的金军猛将,终究还是没能熬过剑伤,死在了燕京的春风里。

消息传到太原府衙时,完颜宗翰(粘罕)正盯着河北地图,手指在沧州、景州的位置上摩挲。他接过阿古拉送来的令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脸色瞬间沉得铁青。“斡离不……还是走了……”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突然将令牌往桌上一拍,“韩世忠!赵构!这笔账,我定要跟你们算清楚!”

副将小心翼翼地问:“大帅,东路军现在群龙无首,要不要先调往上京会宁府?”

宗翰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手指敲着桌面:“调!为何不调?两路大军尽快会师上京,兀术那小子资历浅,我正好求圣上下旨,把东路军归我统领。”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至于兀术,因为他二哥的死,心里恨得紧,我再劝圣上调他南下抓赵构,他为了报仇,定会拼尽全力——到时候,朝中兵权,不就都在我手里了?”

上京会宁府的金军大营,烈日当头,晒得甲胄发烫。东路军和西路军汇合后,十万金兵列阵于营前,玄黑色的甲胄连成一片,像块巨大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两千宋俘被绑在阵边,低着头,浑身发抖。完颜宗翰站在高台上,手里的令旗一挥,营前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卷旗帜的“哗啦”声。

兀术策马来到台下,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末将兀术,参见大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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