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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头向孟简之的方向望了一眼,孟简之仍燃着火烛,他瘦削的身影扶在榻前,隐隐露出些许疲态,大概是上次的伤没好。
六娘缓缓收回视线。
孟叔药铺子里的草药和一应零碎物品皆好处理。
只是如今税收已加的很高,汝宁愿意入手铺子的人不多,转手稍微为难些。
六娘在衙门里做了记录,又找了牙人帮忙寻买家,日子忙碌起来,倒
过得飞快。
起先,顾翁戎不放心六娘处理这些事情,跟着时时提点,后来看着六娘处理起药材来,倒是比他懂,便放下心来。只偶尔需要出面和外人交接的时候,他会帮着她。
六娘刚上手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心头有些怯怯得。
可当她发觉,那些与她谈生意的人都是拜高踩低的老商人,她越是怯怯得,他们越不把她小女娘放在眼里。
当她借着孟家举人的名声装腔作势,他们才肯好好与她谈合作。反正是处理孟家的铺子,她倒没什么不好意思提孟简之的。
待处理的差不多了,六娘才叩响了孟家的门,六娘将处理的结果说给孟叔,看着孟叔神色,却觉得他没有听进去……
孟叔这段时日总是早出晚归的,心思不在家里,也不在药房,并不知在忙碌什么。
六娘看着孟叔脸色,“孟叔,你旧疾复发,身子尚未大好,不要太过操劳过,到底是心上的病,不比别处,还是要小心……”
六娘见他神色不好,坚持要看看他的脉,却发现他的脉象极快,如水之沸,时出时灭。
她知道这是心头亢奋,病急病缓都在病人心念之间,她只能叮嘱他按时服药,他自己懂医术,根本不需要她叮咛。
孟叔却说,“不妨事,多少年来的病了,左右不过是拖着,六娘……别告诉简之,多一个操心的人也没什么用,不如让他专心春闱。”
六娘只得垂眸,“六娘听孟叔的,您也知道的,我都好久没有同孟哥哥说过话了……”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孟叔敛眸,“六娘,我们六娘是全汝宁最好的小女娘,是那臭小子他配不上。”
六娘弯弯唇角没有多言。
孟叔望着她又说,“简之他,不懂得说出心中的情绪,只有六娘你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行事有所顾忌,不至于一条路走到黑……孟叔想成全这桩亲事,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是孟叔对不住你,你莫要怪他。”
六娘愣了愣,她有些没明白他的话,只好笑道,“六娘谁都不怪。”
她能怪谁呢?怪她不喜欢他?她没有自大到觉得谁一定要喜欢她,不喜欢她就算了,她不稀罕他的喜欢了……
孟叔欲言又止,犹豫半晌,终究拦住她,道,“若是……若是有朝一日,你和简之还有机会重新相处…”
“孟叔,六娘从小的路就不易走,我……不想走回头路。”
她笑着轻声拒绝了……她不信她和他还会有什么以后,他们走的注定是不同的路。
各自珍重
这几天,六娘没再见过孟叔,直到她将铺子里的事情全部处理好,收了票据,才去寻孟叔。
她将票据和一应东西给了他,孟叔却将装着田契地契的小盒子重新拿了出来,“上次打算将这些给你做喜礼,可你不肯收,如今虽然你们的婚事不成,可这些东西我还是想交给你,就算孟叔答谢你这些时日的辛苦。“
六娘觉得很奇怪,孟叔不是说,变卖了现银要与孟简之离开汝宁的吗?怎么又说要把这些贵重物品都留给她。
她垂头最终只在匣子里只取了一颗珠子,“孟叔怎么跟六娘这么见外呢?若要酬劳,这个珠子就足够了,其余的,六娘不要。”
孟叔只好笑笑,“待我们离开,汝宁的几分薄田也就要荒废了,好在你们继续在汝宁生活,若是由你们继续照料这些田,才不算糟蹋,你既不肯要,我便将这些田契地契转交与你父亲,由他来照料看管再好不过。”
“孟叔既然要与孟哥哥去别处,为何不将这些东西一齐变卖了?阿爹肯定也不好受您这些贵重的东西的。”
“这宅子是我们这么多年生活的地方,有简之很多记忆,我更想将它留给你们,若是你们不要,便由你们变卖了。”
六娘见他执着,不再推辞,等着顾翁戎和他交涉才是正经。
六娘转移话题,“孟叔的脸色不好,这些时日究竟在忙些什么呢?“
六娘心中有些不安,她察觉到孟叔如今忙碌的事情似乎并不比药铺让他省心。
可孟叔不愿意同她说,该劝的她都劝过,她徒劳地再叮咛孟叔每日要按时服药,希望他能对自己的身体上些心。
六娘有些担心孟叔的情况,她在想,是不是该告诉孟简之。
那个晚上,她拿着手中的羹汤,犹豫着走到孟简之门前。
她抬起手欲敲门,可想了想,又作罢,她转身欲走。
却听见门吱呀的一声开了。她回过头,见孟简之恰巧开了门,他一手举着烛台,是打算去堂屋添蜡烛。
他似乎见到她在门外,有一瞬的讶异,随即微微蹙起了眉头,眸中变得淡淡的,就像隔着重重云雾。
一向一丝不苟的他,今日散着发,乱发垂在腰上,他眼角泛着红,只穿着一件里衣,衣衫的领口半裳着,似是才从梦中醒来,可六娘知道,他一直在读书。
她不知该说什么,直到他的视线缓缓滑落在她手中的漆盘上。
她才垂眸,想起自己端着漆盘,她惶惶道,“哦,孟叔让我送羹汤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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