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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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北客献图－6（第1页）

如此走走停停，终于在第二日午时前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位于运城城外三十里的老鸦驿。

这老鸦驿，坐落在一片地势略高的土垣之上，远离喧嚣的主官道，需从一条被车辙压得稀烂的岔路转入，行约里许方能望见。

驿站四周视野开阔，但远处环绕着起伏的丘陵和一片片灌木林，正是设伏劫杀的险恶之地。

驿站本身是一处颇为古旧的官方建筑群，虽规模不大，但格局依稀可辨。外围是一圈低矮的、用黄土夯筑而成的围墙，墙上已有几处不小的豁口，如同老人残缺的牙齿。

围墙正门颇为简陋，两扇厚重的木门早已斑驳不堪，其中一扇甚至有些歪斜，虚掩着，门上原本应有的匾额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印痕。

秦洛打了个手势，队伍在距离驿站尚有半里之遥的一片小树林后悄然停下。他与沈青河、郑默、孙复四人悄悄潜至近处，仔细观察。

透过破损的围墙，可见驿站内部主要由一座主院和一侧的马厩、草料场构成。

主院的正堂是驿丞处理公务之所，虽看不清内里，但可见门窗紧闭，窗纸破损，在风中微微颤动。

正堂两侧应是厢房，供往来官吏短暂歇脚，如今也是寂然无声，仿佛久已无人居住。

院中一角，立着一座小小的鼓楼，原本用以报时传讯，此刻却静默无声，更显此地之荒废。

马厩里空空如也，只有几根腐朽的槽枥和散乱的草料，散着霉烂的气息。

整个驿站寂静得可怕，偶有寒鸦掠过天际，出几声嘶哑的啼叫，更衬出此地的死寂与诡异。

空气中，似乎隐隐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着尘土和衰败的味道。

“好一处绝地……”秦洛压低声音，眉头紧锁，“四周无遮无拦，唯有那片丘陵和林地可藏兵。若在此设伏，内外夹击，便是插翅难飞。”

沈青河目光锐利地扫过远处的丘陵和近处的驿站废墟，低声道：“孙乾所言不虚，此地确是动手的绝佳场所。”

“驿站内部看似荒废，但正堂和厢房的门窗破损程度不一，有些痕迹颇新……恐怕早已有人先我们一步，埋伏其中了。”

郑默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紧张：“师父，师娘，看样子里面已经藏了人。我们是等，还是……”

秦洛与沈青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

时间紧迫，送图人的镖队随时可能抵达，必须在冲突爆前掌控局面，至少也要弄清虚实。

“不能干等。”秦洛沉声道，“郑默，孙复，你二人各带十名好手，从左右两侧悄悄摸过去，并埋伏好。切记，没有我的响箭命令，绝不可打草惊蛇！”

“是！”郑默、孙复低声领命，立刻点了人手，如同灵猫般借着枯草丛和土坎的掩护，分头向驿站两侧潜行而去。

安排妥当后，秦洛与沈青河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两人心领神会，决定不再隐藏行迹，而是光明正大地前去叩门，一探虚实。

秦洛打了个手势，身后小树林中，剩余的三十名精锐好手立刻会意，迅整理了一下行装，收敛起过于外露的兵刃，扮作寻常商队护卫的模样，牵马驱车，簇拥着秦洛与沈青河，朝着驿站那扇歪斜的破旧木门走去。

队伍在驿站门前数丈远处停下。

秦洛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抬手叩响了那扇虚掩着的、斑驳不堪的木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空旷的院落外回荡，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门内先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似乎有人在低声交谈，随即是一阵迟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过了片刻，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须皆白、满脸褶皱、穿着打满补丁的旧驿卒服的老者，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来。

他眼神浑浊，带着几分警惕和畏缩，打量着门外这群不之客。

“各……各位客官，有何贵干呐？”老驿丞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秦洛脸上挤出一丝商贾惯有的和气笑容，抱拳道：“老丈请了！我等是往来太原与洛阳的行商，途经宝地，人困马乏，想借贵地歇歇脚，喂喂马，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那老驿丞闻言，浑浊的眼睛在秦洛、沈青河以及他们身后那些看似风尘仆仆却眼神精悍的随从身上扫过，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和卑微，叹了口气道：

“唉，各位客官有所不知啊。此处原是个官驿，可自打靖康年后，朝廷……唉，不说也罢，这驿站也就渐渐荒废啦。如今就剩下老头子我和几个老兄弟，没处可去，勉强在此栖身，靠着偶尔接待几个像各位这样路过歇脚的客商，换点口粮，勉强糊口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门缝又拉开了一些，露出佝偻的身形和身后荒凉的院落，“这里虽是破败了些，倒也还算干净，房舍也还能遮风挡雨。而且，这儿是通往洛阳的必经之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客官们若是不嫌弃，就在此将就一晚吧。”

老驿丞的话语听起来合情合理，神态也似模似样，一副久居此地的破落驿卒模样。

然而，秦洛与沈青河是何等人物？两人洞察力何等敏锐？他们几乎同时注意到，这老驿丞虽然看似老迈，但那双扶着门框的手，指节粗大，虎口处隐约可见老茧，绝非常年打扫庭院的驿卒所能有。

而且，他说话时，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精光，以及他身后院子里那过分干净的、几乎不见落叶的地面，都与这“荒废已久”的说辞格格不入。

更重要的是，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在此刻靠近之后，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

沈青河与秦洛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驿站，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这老驿丞，也绝非普通的看门老人。

龙潭虎穴，已然在前。

秦洛脸上笑容不变，拱手道：“老丈客气了，荒郊野岭，能有处遮风避雨之地已是万幸，岂敢嫌弃？那就叨扰老丈了。”

说着，他便示意队伍进入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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