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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神时,只听一声“当心!”
霎时额角一痛,蹴鞠竟砸到了头上。
郁卿捂着前额站在原地,这一刻恍惚回到上辈子。她家门口有个热闹的球场,但不幸她脑袋和磁石一样,频频被各路球砸中。这时不管真痛假痛,只要她蹲下来喊爸妈,爸妈会立刻跑下楼抱住她。小郁卿窝在温暖的怀抱里,有了依仗,委屈得放声大哭。
孩子们抱着蹴鞠,呆呆看这漂亮娘子双手抱膝,哭声如万箭穿心。他们纷纷慌了神,一个劲儿地道歉也不管用,急得和她抱成一团嚎啕大哭。
孩子们的爹娘闻声跑来赔罪,要带郁卿看大夫。
郁卿望着他们,更心如绞痛,擦掉眼泪起身说:“没事不疼的,就是想家了。”
此处离林氏府邸太近,怕被人一多又引来闲话。郁卿转身就走,泪水止不住地溢出来,天不下雨,原来雨要从眼中落下。
她回望街头恢弘的宅邸,多希望那高檐屋门一开,林渊就走到她面前。
从前她一哭,林渊就心浮气躁,原来那些爱她的反应都是装的吗?
若是装的,为何故意许下天长地久,骗她傻傻信了,让她活得像个笑话!难道看她失魂落魄狼狈模样,他就能心满意足?
若真不想看她落泪,为何早不说清楚他已有家室,当面不说写一封信也好啊!究竟有狠心才肯拖到今日,要眼睁睁看她日夜煎熬,不远万里找上门来,被众人嘲讽,当街痛哭流涕!
凭什么这样对她!
郁卿颤抖着手,拔下头上桃花发簪,如瀑青丝披散而下。她紧紧攥着簪子,掌中潮湿,桃花花瓣在皮肤上压出痛红的印记。
她心一狠,朝那河道丢去——
噗通!
水花飞溅,河面涟漪四散,波浪此起彼伏。过了一阵,又渐渐淡了下来,重新恢复平静。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郁卿在凄清的街角岸边坐了许久,直到长街都安静了,人们沉入梦乡。
江都温柔,冬天就算入了夜,那冷也是缠缠绵绵的,渗透骨缝。不像白山镇,冷得坚硬,能将人冷病冷死。
去年冬天,白山镇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他们在医馆的矮树下,执手相约江都时,被枝梢上的积雪落了满头。
郁卿到了江都才明白,原来那一天那一刻,已是她和林渊的白头到老。而江都宁静温柔,风雪无法抵达。白首之约,在此地自然不作数。
-
第二天清晨,郁卿被一道声音叫醒。
“小娘子,你怎么在这街边睡了一夜呀?啧啧,瞧着衣裳,都湿透了。”
她揉揉酸涩的眼睛,扭头望去,背光而立的年轻郎君笑嘻嘻撑着腰:“马上要出太阳喽!”
郁卿一晚上坐得手脚酸麻,缓缓起身,差点没站稳,那郎君扶了一把。郁卿客气疏离地道谢离开。
郎君却跟上来:“小娘子哪里人,是不是缺银住店?”
郁卿不想再理他,随便扯了根布条绑住头发,径直往前走。
他掏出背篓里的画卷给她展示:“请留步,我真没有恶意!我是个云游画师。接了一张观音像,却画不出脸来,小娘子可否与我去客栈一趟,让我画一下你的脸——”
“走开!”郁卿皱眉呵斥,快步挤入人群。
身后的郎君大喊:“唉,别走啊!我付钱的!”
郁卿找了去随州的商贾,上车第二日就发起高烧。商贾怕她病死,要退钱不带她了。郁卿补了双倍的价,才让人同意留下。每天在路上,她食欲不振也睡不安稳,病得反反复复。可到随州后,病却突然好了。
又是一年春天,白山镇山尖尚留着白雪,山脚下的桃树却悄然憋出花苞尖尖。春阳暖暖,晒在脸上,让人舒服得想睡一觉。郁卿深吸一口气,走进医馆大门。
刘大夫坐在药柜前,见了她,愣住许久,白眉皱成团:“你——你!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郁卿轻描淡写道:“生了场病。”
刘大夫抓她过来号脉,让药童去煎药。易听雪去隔壁酒楼里买几个好菜。大家早早关了门,给郁卿办接风洗尘宴。
谁也没提林渊,谁也没问江都。
过了几日,郁卿躺在院中修养晒太阳,眯起眼看庭中发青芽的矮树,忽地想起旧事。
当初遇见林渊,他的侍卫怕她拿了三贯钱反悔,要她签下契书。郁卿又冻又饿,发着高烧,想都不想就按下手印。那时她应该更谨慎一点,问他究竟照顾林渊多久,长时间不来接,她是否能撂挑子不干,或者加钱。
她的确年轻不懂事,弄混了拿钱办事和付出真心。但林渊有家室还骗她,是他的错,她不应当为此感到羞耻,该内耗惭愧的人是他。
好在这场以热病开始的孽缘,也以她热病痊愈结束。
刘大夫拄着拐棍笑呵呵地说:“孩子就是这样啊。”
“生一次病,就会长大一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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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恩侯赶到东宫时,御医刚刚包扎完伤口。谢临渊左臂裹着一截白布,依然用左手拿起茶盏饮水,说不好真伤假伤。但太子说过郑氏有谋逆之心,应当早有防备。
谢临渊目光锐利,盯着他许久,忽问:“你为何效忠于孤?”
平恩侯脊梁中窜起一股冷意,此时说感人肺腑的话,不一定换来泼天富贵。
他自幼读书好,有幸选作弘文馆侍读。但侯府到陛下这代已没落。他在弘文馆常被几个世家子弟排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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