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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村与少年11（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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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重阳论道，赤子撼天

巍巍终南，云深不知处。重阳宫矗立于山岚之间，朱甍碧瓦在午后稀薄的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吞吐着千年的道蕴与此刻无形的硝烟。

宫门之外，甲胄森然的元兵如铁桶般合围，刀戟的寒光刺破山间清雾，肃杀之气惊飞了林鸟，连风似乎都凝滞了。而在那重重宫阙之内，气氛更是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大殿空旷，穹顶高深。数十盏长明灯与儿臂粗的牛油烛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的压抑。缕缕青烟从鎏金兽首香炉中袅袅升起，是上好的檀香，此刻闻来却带着几分焦灼的气息。

大元皇帝忽必烈，高踞于主位之上。他并未穿着繁复的龙袍，仅是一袭玄色锦袍，绣着暗金色的龙纹，身形魁梧雄壮，如同一头收敛了爪牙的雄狮。他的面容带着草原民族特有的轮廓，颧骨高耸，眼窝深陷，那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四射，仿佛能洞穿人心，又蕴含着君临天下的威严与常年征伐积累的煞气。他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整个大殿的重心便不由自主地向他倾斜。

全真掌教尹志平，身着庄重的紫色云纹道袍，手持拂尘，陪坐在侧首。他面容清癯，须发已见霜色，眼神保持着方外之人的澄澈，但微微抿紧的唇角与置于膝上、指节有些发白的手，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两侧侍立的几位全真长老，亦是眼观鼻，鼻观心，气息沉凝，如临大敌。殿角阴影里，数名穿着不起眼、但眼神锐利如鹰隼的护卫，气息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那是忽必烈贴身的怯薛高手。

就在这紧绷得如同满月弓弦的气氛中，殿门处的光线微微一暗，随即，一个身影踏着满殿的光影，步入了这权力的漩涡中心。

刹那间，仿佛有一道月光，温柔而又不容抗拒地刺破了这凝重的铁幕。

来者正是叶风。

他依旧穿着那身寻常的粗布衣衫，却愈发衬得他肤光胜雪，晶莹得仿佛夜下初凝的寒露。一头如墨染般的乌黑长发，未曾束冠，就那么毫无拘束地流泻而下，发尾几乎触及地面，随着他轻盈的步伐，在身后荡漾开柔滑的涟漪，仿佛一道流动的星河。殿内明亮的烛光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边，却柔和不了他那惊心动魄的美。

细长的柳叶眉下，是一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此刻因殿内光影而显得眼波愈发深邃流转，顾盼之间，风情万种，偏偏那眼神却又纯净得像昆仑山巅未曾沾染尘嚣的雪水，倒映着烛火，亮得惊人。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在他完美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秀气，连接着那两片饱满莹润、如同初绽蔷薇花瓣的唇。脖颈光滑修长，不见喉结，更添几分模糊了性别的瑰丽。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将山林的灵秀、月华的清辉、以及一种超脱尘世的慵懒妩媚，全都汇聚于一身。与这充斥着权力、算计、兵戈之气的殿堂，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将所有人的目光牢牢吸住。

在片刻的、近乎窒息的寂静后，叶风向前迈了一步。他动作优雅自然，如同清风拂过莲塘，对着主位上的忽必烈，从容地拱了拱手，清越软糯的声音在大殿中清晰响起，打破了死寂：

“尊敬的大元皇帝陛下，草民叶风，冒昧闯入，愿借此机缘，与陛下论一论道。”

声音不高，却如玉珠落盘，字字敲在每个人的心弦上。

尹志平几乎要失声阻止，手心瞬间沁出冷汗。与忽必烈论道？此子可知座上之人是何等人物？那是执掌亿万里江山，铁蹄踏遍欧亚，心思深沉如海的蒙古大汗！一言可兴邦，一言亦可伏尸百万！

忽必烈雄狮般的目光骤然凝聚，如同实质般落在叶风身上。他见过无数才俊，征服过无数国度，却从未见过如此人物——美貌得不似凡人，胆魄却大得包天。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兴趣与压迫感，洪钟般的声音震得烛火都似晃了晃：

“哦？”一声意味深长的轻哼，带着帝王的矜持与好奇，“朕登临大宝以来，与萨迦班智达论过佛法精微，与刘秉忠、姚枢等鸿儒辩过经史子集，甚至与来自极西之地的使者探讨过异域风情。倒是第一次，有你这般年纪的少年，敢站在朕面前，直言欲‘论道’。”

他嘴角勾起一丝看不出喜怒的弧度，目光如炬：“好，朕便给你这个机会。世人皆尊朕为‘天子’，代天行事，牧养万民。那你且说说，在你看来，究竟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这‘天子’二字，才算是一个……好的天子？”

问题抛出，看似寻常，实则重若千钧。这不仅是考校学问，更是试探立场，关乎治国根本，暗藏帝王心术的机锋。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叶风那纤细的身影上。

叶风闻言，那双桃花眼中并未浮现丝毫惧色或茫然，反而像是被点燃的星辰，闪烁起纯净而专注的光芒。他微微偏首，乌发随之流淌到一侧肩头，这个动作带着少年人的纯真，却又奇异地充满了智慧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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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一沉吟，并未急于引经据典，而是仿佛在回忆村中长辈的教诲，声音温软却清晰地流淌开来：

“老子有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他开口便是道家根本，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山涧的清泉气息，洗涤着殿内浮躁的空气，“陛下贵为天子，便是这‘天’在人世的显化。那么，陛下可知‘天’为何物？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它覆盖万物，不分贵贱；它降下雨露阳光，滋养苍生，从不偏私；它让四季更迭，有序轮回，从不紊乱。”

他抬起眼，目光纯净而恳切地望向忽必烈，那眼神仿佛能直接望进人的心底：“故而，草民以为，一位好的天子，当效法这天地自然之道。其心当如天般广阔公正，其行当如地般厚重载物。天子牧民，非是以万物为刍狗，而当如天地滋养万物，使其各得其所，生生不息。”

他话语稍顿，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一路行来的见闻与忧思：“然而，草民自南方北来，沿途所见，田地多有荒芜，村落十室五空，百姓面有菜色，眼中多是惶然与疲惫。听闻陛下登基以来，四方征伐不断，烽火连年。战争如同野火，固然可以焚尽荆棘，开辟新土，却也同时烧毁了家园，耗尽了民力，让万千黎庶在铁蹄与刀兵下呻吟。”

他微微躬身，姿态优雅，语气是纯粹的赤诚，不带半分指责，只有深深的期盼：“陛下，天地之大德曰生。如今四海之内，元气已伤，百姓渴盼安宁如同久旱盼甘霖。望陛下能体察天心，暂息兵戈，效仿天地好生之德，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让伤痕累累的大地得以喘息，让颠沛流离的百姓重建家园。此，方为天子代天牧民之根本，亦是江山永固之基石。这，或许才是陛下最应追寻的‘道’。”

一番话语，引经据典而不显迂腐，切中时弊而心怀慈悲。从道家根本出发，直指当下时局困境，最后归于民生休养。不仅全真教诸位长老面露惊异，暗自颔首，连忽必烈敲击扶手的手指也微微一顿，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这少年，绝非仅有外表！

忽必烈身体向后靠了靠，目光依旧锁定叶风，再次开口，这次引用了中原一代明君的名言，问题更加犀利：

“叶小友能言善道，见识不俗。那朕再问你，昔年唐太宗李世民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喻深入人心。然，依你之见，这看似被动，或被载，或覆舟的‘水’，其本身，究竟有何用？其性如何？”

这个问题，已然超越了简单的君民关系比喻，深入到了“民”的本质与力量源泉，更为凶险，直指统治哲学的核心。

叶风面对这更加锐利的诘问，并未退缩，反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殿内烛光在他如玉的脸庞上跳跃，勾勒出完美无瑕的轮廓。他嘴角微微扬起，绽开一个清浅却仿佛能融化冰雪的笑容，那笑容纯净无邪，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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