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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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门扉再启(第2页)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落在那青翠欲滴的洗子上,仿佛真能看到山泉注入,墨香氤氲的画面。

轮椅移至那竹根雕“踏雪寻梅”笔筒前。刀工洗练,风雪凛冽中,老者骑驴,童子抱梅,意境孤高清绝。

“风雪漫天,前路茫茫,然老叟执意前行,所求为何?”臻多宝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喟叹,“非为名利,非为温饱。所求者,或许是寒梅一缕暗香,或许是天地间那一份独属于自己的澄澈。匠人刀下,刻的是景,亦是心——一份对高洁孤诣的向往。”他不再讲述技法如何精妙,而是点出了那风雪夜行背后,支撑着脚步的精神内核。

一位须皆白的老翰林,名唤冯延年,闻言不禁捻须,眼中流露出深切的共鸣。

最后,臻多宝的目光投向那架小巧的走马灯。赵泓会意,取来火折,点燃灯芯内的小蜡烛。烛火跳跃,灯内热气升腾,带动上方的扇叶缓缓转动。灯屏上绘着的几匹骏马,霎时如同活了过来,在光影流转间奋蹄奔腾,姿态各异,栩栩如生。

“机关虽小,巧思天成。”臻多宝看着那转动的光影,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纯粹的笑意,“烛火生热,热气升腾,推动扇叶,扇叶牵动轴轮,轴轮再带动画屏旋转……环环相扣,生生不息。古人智慧,便在这方寸之间,演绎着天地流转的至理。看这奔马,岂非也带着一种挣脱束缚、自在驰骋的快意?”

光影在他清癯的脸上跳跃,他专注地讲述着这小小机关蕴含的物理之妙与意趣之美,声音不高,却充满了感染力。客人们围拢过来,看得入神。有人随着奔马光影的节奏,手指在膝上轻轻叩击;有人低声与同伴讨论着热气驱动的原理;那位老翰林冯延年更是抚掌而叹:“妙!妙极!观此小物,竟有天地运行之概!”

冯翰林转向臻多宝,眼中满是感慨:“多宝啊,此间气象,大不同了。少了昔日那些云山雾罩的机锋,多了……赤诚。”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是器物本身的赤诚,也是你这份讲述的赤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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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多宝迎着他的目光,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唇边漾开一抹清浅而澄澈的笑意,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圈圈理解与释然的涟漪。

赵泓始终站在轮椅后方,如同一个沉默而坚实的影子。他宽阔的肩膀微微绷紧,警惕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厅堂,留意着每一个进出者的细微举动,任何一点异动都逃不过他鹰隼般的眼睛。然而,他更多的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被身前轮椅上的身影牢牢攫住。

他看见阳光穿过窗棂,为臻多宝专注讲述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那双清亮的眼睛,在谈论心爱之物时焕出的光彩,不再是过去那种被沉重枷锁压着的、带着疲惫算计的幽光,而是一种自内心的、纯粹而温暖的光芒。这光芒,比博古架上任何一件稀世珍宝都更让赵泓移不开眼。当看到那些素来眼高于顶的文人雅士、挑剔成性的收藏家,此刻脸上流露出的不再是估价时的精明,而是纯粹的欣赏、被打动的沉思,甚至是一丝对器物背后那份“赤诚”的敬意时,赵泓紧抿的唇角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一直紧绷如弓弦的肩背,也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放松。

午后,阳光西斜,将多宝阁的影子长长地投在门前的青石板上。厅堂内,几位客人仍在茶席旁低声交谈,茶香袅袅。赵泓侍立一旁,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门口。

一个瘦小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的视野。

那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衣衫褴褛得几乎挂不住身,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沾满了污泥,赤着的双脚更是黑黢黢的。他瑟缩在门框投下的阴影边缘,像一只受惊的幼兽,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他脸上脏污得几乎看不清五官,唯独一双眼睛,异常明亮,此刻正死死地、近乎痴迷地黏在博古架最显眼的那一格上——那里,臻多宝的走马灯正在烛火驱动下,光影流转,骏马奔腾不息。

赵泓的眉头瞬间拧紧。他不动声色地移动了一步,高大的身躯有意无意地挡在了门口和臻多宝之间,锐利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警惕,直直刺向那个肮脏而陌生的少年。少年被他冰冷的目光一刺,猛地打了个哆嗦,眼中痴迷的光芒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下意识地就要缩回阴影里逃跑。

“赵泓。”

臻多宝温和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制止。赵泓微微一滞,侧身让开些许。

臻多宝的目光也落在了门口那小小的身影上。少年的瑟缩惊惧与他眼中残存的、对走马灯无法熄灭的痴迷好奇,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那痴迷是如此的纯粹,不掺杂任何贪婪或算计,就像干涸土地上对雨露的本能渴望。

“推我过去。”臻多宝轻声吩咐。

赵泓沉默地推动轮椅,缓缓行至门口,在离少年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少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惊恐地看着轮椅靠近,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喜欢这个?”臻多宝的声音放得极轻,如同怕惊飞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目光温和地指向那架仍在旋转的走马灯。

少年浑身猛地一震,先是下意识地用力点头,随即又像被烫到一般,疯狂地摇头,喉咙里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嗬嗬”声,转身就要跑。

“阿顺,”臻多宝唤道,“取块干净的湿布巾,再倒碗温水来。”

吴顺应声快步而去,很快捧来一块温热的湿布巾和一碗清水。

“别怕,”臻多宝示意吴顺将东西递给少年,声音依旧平稳温和,没有半分逼迫,“擦把脸,喝口水。”

少年看着递到面前的布巾和水碗,又看看臻多宝平静的眼神,巨大的恐惧与一丝微弱的渴望在他脏污的小脸上激烈交战。最终,对那走马灯无法抗拒的向往压倒了恐惧。他颤抖着接过布巾,胡乱地在脸上抹了几下,露出一点苍黄的皮肤底色,又捧起水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

“知道它为什么会转吗?”臻多宝这才再次开口,目光落回那架走马灯,语气带着一种平等的探讨意味。

少年捧着空碗,怔怔地看着臻多宝,又看看那光影流转的灯。他眼中挣扎了片刻,似乎终于鼓起莫大的勇气。他放下碗,抬起手,指着走马灯上方那小小的扇叶,又指向灯下燃烧的蜡烛,然后两只手笨拙地比划着热气向上蒸腾的样子。接着,他手指模仿扇叶旋转的动作,又指向灯屏上的奔马,急切地比划着轮轴转动的样子。他的喉咙里依旧只能出“嗬…嗬…”的急促气音,但那双粗糙、沾着污垢的手,此刻却异常灵活清晰,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指向关键部件,模拟着热气驱动、扇叶带动轴轮、轴轮再带动画屏旋转的整个过程,比划得比许多口齿伶俐的人都要明白透彻!

赵泓冷硬如岩石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惊讶。他看向臻多宝。

臻多宝的目光一直落在少年那双灵巧演示的手上,眼中先是骤然爆出一种现璞玉般的亮光,随即,那亮光又被深切的、难以言喻的怜悯所覆盖。潼川关…姓鲁的巧匠…军械营…少年粗糙却异常灵巧的手指…所有零碎的信息如同散落的珠子,在这一刻被一条无形的线瞬间串起。他想起赵泓带回的消息里,那个在潼川关城破时,为了掩护同袍拆卸重要军械图纸而被乱箭射死的鲁姓匠人。这孩子…姓石?鲁…石…是同音?还是……他看着少年那双遗传了匠人天赋的手,一个决定在心中清晰地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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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如砚台中缓缓化开的淡墨,无声无息地洇染着临安城。送走了最后一位意犹未尽的客人,喧嚣散尽,焕然一新的“多宝阁”重归宁静。厅堂内,博古架上那些承载着故事与匠心的器物——青瓷荷叶洗、竹根雕笔筒、还有静静停下的走马灯——在渐次昏暗的光线下,褪去了白日的明丽,显露出一种更为沉静、温润而内敛的光泽。它们仿佛也在这片安宁中,默默沉淀着白日所聆听的故事。

赵泓推着臻多宝的轮椅,身后跟着一个焕然一新的小小身影——阿默。少年换上了赵泓一套改小的旧衣,虽然依旧空荡,但干净整洁。湿布巾擦去了污垢,露出一张清秀却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过分瘦削的脸庞。他怯生生地跟在轮椅后面,眼神依旧带着小动物般的惊惶,但看向轮椅中那个清瘦背影时,却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感激和一丝不敢奢望的期待。

“可还记得自己姓什么?”臻多宝的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温和。

阿默用力点点头,蹲下身,伸出食指,在光洁的苇席上,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地写下了一个歪歪扭扭却笔画分明的“石”字。

“石…”臻多宝轻声念出,看着少年单薄却挺直的脊背,“石,坚且韧。纵使生于贫瘠,历经风雨,其质不改,其性不移。”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少年沉默的唇上,“你既不能言,便叫‘阿默’如何?默,非仅无声。默,亦是静思,是笃行,是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华处见真章。”

“阿默…”少年猛地抬起头,眼中那点微弱的期待瞬间被巨大的、不敢置信的惊喜点燃,化作一片亮晶晶的光彩。他用力地、重重地点头,喉咙里出急促的“嗬嗬”声,仿佛有无尽的话语想要冲破那无声的屏障。

赵泓的目光扫过阿默身上那套熟悉的旧衣——那是他多年前刚入伍时的,如今穿在这孩子身上,空落落得让人心酸。他没有看臻多宝,只是沉默地转过身,大步走向通往后院厨房的小门。厨娘周大娘正收拾着灶台。

“周大娘,”赵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甸甸的分量,“以后,多备一份饭食。”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是惯常的简洁,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强调,“要…有营养的。他,”他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厅堂方向,“太瘦。”

周大娘先是一愣,随即看到赵泓身后门边探出的那个怯生生的、干净的小脑袋,立刻明白了过来,脸上堆起慈和的笑,连声应道:“哎!哎!大人放心!老婆子省得!保管给这孩子养得壮壮的!”

暮色四合,厅堂内最后一点天光也温柔地沉入黑暗的边缘。赵泓推着臻多宝,阿默安静地跟在旁边,三人停在开阔厅堂的中央。博古架的轮廓在昏暗中显得越沉静温厚,架上的器物化作了沉默而坚定的剪影。空气里,新木的清香、沉檀的余韵、还有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奇异地交融在一起。

这里,不再仅仅是臻多宝挣脱过往枷锁、寻回本心的新生之地。那一件件凝聚着逝去匠人心血的器物,那个被收留在灯火之下的哑默少年,都让这里成为了一艘方舟——承载着逝者未竟的技艺与心血,托举着生者微茫却坚韧的希望,在时光的长河中悄然启航。

赵泓的目光缓缓扫过轮椅中臻多宝清瘦却挺直的背影,又落在他身旁那个单薄却努力挺直腰杆的小小身影——阿默。一种久违的、极其陌生又极其温热的情绪,如同初春悄然融化的冰层下涌动的第一股暖流,在他冷硬如铁、仿佛只容得下烽烟与军令的心底,无声地蔓延开来,悄然构筑起一个模糊却无比坚实的雏形。

家。

他心中默念着这个遥远得几乎陌生的字眼。

门扉开启,迎入的不仅是风雅清谈,更迎来了一缕在灰烬中挣扎着重新燃起、终将燎原的薪火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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