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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在泥土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青禾醒来时,身侧已经空了,只有枕头上轻微的凹陷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陆承军的清爽皂角气息,证明昨夜那个克制却滚烫的拥抱并非梦境。
她摸了摸身上盖着的、他的那件旧军装外套,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份沉甸甸的温暖。脸颊有些烫,心口却像被温水泡过一般,柔软而熨帖。那句低哑的“辛苦了”,仍在耳畔回响,每一个字都敲在她的心尖上。
起身收拾床铺,将他的军装外套仔细叠好,放在属于他的那侧床头。外间的小榻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仿佛无人睡过。炉灶是冷的,水缸里的水却已是满的。他总是这样,沉默地做好一切,从不言说。
沈青禾生火做饭,动作比往常更利落几分,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抹浅浅的笑意。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蒸腾的热气让简陋的厨房也显得温馨起来。她盘算着中午去食堂打点好菜,他出任务辛苦,得补补。
陆承军回来吃早饭时,已换上了一丝不苟的军装,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冷峻沉稳的模样。只是当他的目光扫过沈青禾时,会有一瞬间不易察觉的停顿,那深邃的眼底,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柔和。
两人对坐在小方桌前,安静地喝着粥。经过昨夜,那层横亘在彼此间的、名为“客气”与“尴尬”的薄冰似乎悄然融化了不少,虽然依旧没有太多言语,但空气里流淌的不再是生疏,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安宁。
沈青禾几次想开口问问他任务是否顺利,有没有受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部队有纪律,很多事不能细说。她只是默默地将咸菜碟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吃完饭,陆承军起身,拿起帽子戴上,动作干脆利落。他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沉声说了一句:“我中午回来吃饭。”
“好。”沈青禾应着,心里那点小小的期盼落了地,泛起甜意。他这是愿意多在家里待待了。
一上午,沈青禾将家里仔细收拾了一遍,心里却总惦记着他说要回来的话。快到晌午,她早早去了食堂,特意打了份红烧肉,又用饭盒装了两个白面馒头。回到家里,将饭菜在锅里温着,自己则坐在院门口的小凳上,一边摘着晚上要吃的青菜,一边留意着路上的动静。
当那个熟悉的、挺拔的绿色身影出现在巷口时,沈青禾的心跳快了一拍。她低下头,假装专注手里的活计,直到阴影笼罩下来。
“回来了?”她抬起头,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容。
“嗯。”陆承军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上停留一瞬,又移开,“外面晒,进屋吧。”
午饭的气氛比早餐更显松弛。也许是回到了完全私密的空间,也许是昨夜那个拥抱余温未散,陆承军虽然依旧话少,但眉宇间那层习惯性紧绷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些。
沈青禾看着他专注吃饭的样子,忍不住轻声问:“这次出去……还顺利吗?”
陆承军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她。她的眼睛里有关切,有好奇,但没有咄咄逼人的探究,只有纯粹的担心和想要了解的愿望。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他放下筷子,声音平稳,却比平日多了一丝讲述的意味:“去了趟北边边境线,例行巡查。”
他没有说具体地点,没有说任何细节,但“北边边境线”几个字,已经足以让沈青禾联想到这个年代并不太平的边界局势。她的心微微一紧。
“那边……冷吧?”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
“嗯,夜里能结冰。”陆承军简短地回答,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碰上了几个想偷越国境的,费了点手脚,没出大事。”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沈青禾的心却揪了起来。“费了点手脚”?她几乎能想象到那是怎样的惊心动魄。边境线、偷越国境、动手……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意味着危险。她下意识地看向他的手,骨节分明,手腕处似乎有一道浅浅的、新愈合的划痕,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并不显眼,却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想问“你受伤了吗?”,想问他当时怕不怕,但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那些话又咽了回去。他是军人,这些在他眼里恐怕是家常便饭。她过多的追问,反而可能显得矫情或不信任。
她低下头,用筷子轻轻拨动着碗里的米饭,声音有些闷:“以后……出去多当心点。”
陆承军看着她低垂的睫毛,看到她无意识咬着下唇的小动作,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他看得出她的担心,这种被人放在心尖上惦念的感觉,对他而言陌生而又……温暖。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算是承诺。
饭后,陆承军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营部,而是拿起角落里的斧头,去院里劈柴。这是他的习惯,用体力劳动来放松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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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禾收拾完碗筷,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那个挥汗如雨的身影。阳光勾勒出他坚实的臂膀和流畅的肌肉线条,每一斧落下都带着沉稳的力量。她的思绪却还停留在刚才的对话上。
北边边境、巡查、动手……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守护着这片国土的安宁,也经历着她无法想象的艰险。他肩上的担子,远比她看到的要重得多。而他回来,只是将风尘仆仆洗去,将可能的伤痕隐藏,然后沉默地吃着她做的饭,帮她劈好过冬的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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