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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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意弄人（第1页）

皇宫内苑，喜庆的宫宴正酣。金碧辉煌的大殿中，觥筹交错，丝竹悦耳，舞姬翩跹的水袖划出曼妙弧线，处处彰显着皇家为四家联姻举办的盛大庆典。

高踞龙椅之上的皇帝，面上带着恰如其分的雍容笑意，接受着群臣的朝贺与祝福。

然而，这浮于表面的祥和，被两道几乎不分先后，疾步趋近御前的暗影骤然打破。一名是皇帝身边常年隐于暗处的影卫领，另一名则是内务府的心腹太监。两人皆神色凝重，步履匆忙，无视了殿中歌舞，径直来到御座之侧，俯身低语。

刹那间，皇帝脸上那抹惯常威仪的笑意凝固了。他手中那只莹润如玉的九龙杯被重重顿在紫檀龙纹案上，出“咚”的一声闷响，虽不剧烈，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骤然停滞的乐声中。

“荒唐！”

一声怒斥，如同冰锥刺破暖帐，带着凛冽的寒意席卷整个大殿。歌舞骤停，乐师僵立，舞姬惶然跪伏，满堂的喧哗嬉笑在瞬间被绝对的寂静吞噬。

方才还流光溢彩的殿堂，此刻仿佛被无形的压力笼罩，所有王公大臣皆屏息垂，不敢直视龙颜。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威严，在此刻展露无遗。四大家族联姻，皇家亲自主婚，竟闹出如此荒谬绝伦，闻所未闻之事！这不仅是打了他这个皇帝的脸，更是将天家与门阀的颜面一同踩在了脚下！

“查！”皇帝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如同数九寒天的风，“给朕彻查！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此魑魅魍魉之举！”

命令被迅传达下去，皇室的力量与京兆尹，刑部的人马被同时调动。然而，回报的消息却如同石沉大海，带着一种刻意打磨过的圆滑与无奈：“贼人踪迹难寻，手法干净利落，现场除混乱与部分财物损失外，未见其他明显线索，初步判断……似为意外劫掠。”

“意外？”皇帝咀嚼着这两个字，深邃的眼眸中怒焰翻腾，却渐渐被一层冰冷的理智所覆盖。他的目光如无意般扫过席间，太子正垂眸敛目，姿态恭顺，但其唇角那一闪而逝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未能逃过皇帝的眼睛。

另一侧，继后虽面露恰到好处的担忧，那眼底深处的一丝淡漠与事不关己，同样清晰。他们，乃至他们背后的势力，都在冷眼旁观，甚至隐隐期待着这场闹剧能掀起更大的风波。

盛怒的潮水缓缓退去，露出底下坚硬的、属于帝王心术的礁石。若此时强行中止婚礼，将新娘各归其位，无异于向天下宣告，皇室与四大顶尖门阀被一伙来无影去无踪的“贼人”玩弄于股掌，天家威严何在？朝廷体统何存？

更重要的是，这四家联姻，牵一而动全身。乔国公手握重兵，其女若被退回，是安抚还是警示？

六皇子沈奕宸，能力出众，隐有储君之姿，其姻缘变故会否影响朝局平衡？

陈国公代表着清流文官的态度，丞相府亦是盘根错节……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打破目前朝堂上这来之不易脆弱的平衡，引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这已不仅仅是一桩婚姻错配，而是一场关乎国本的政治博弈。

殿内静得可怕，仿佛能听到烛火摇曳的声音。皇帝的目光再次缓缓扫过下方那些或惶恐、或揣测、或等待的面孔。最终，那翻涌的情绪被彻底压下，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微微侧，对身旁侍立的心腹重臣低语几句，听取了几句更深的利害分析。

再抬头时，皇帝的脸上已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沉稳，仿佛刚才的震怒从未生。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寂静的大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天意莫测，然错有错着。今日之事，既已礼成，便是天意如此。传朕旨意，六皇子沈奕宸与乔氏女，陈国公之子与何氏女，既拜天地，即为夫妇，各安其分，不得再议。另，着京兆尹，刑部继续严查贼人下落，以儆效尤！”

旨意既下，如同金口玉言，再无转圜。这是权衡了颜面，势力制衡后，一个帝王所能做出的，最符合当前利益，也是最无奈的决定。

四人的命运，就在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天意如此”中，被彻底定格。喜宴继续，丝竹再起，只是那喜庆的乐声之下，暗流已然汹涌澎湃。

宫宴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狼藉与沉寂的宫道。离了那觥筹交错人人戴假面的场合，潜藏在华丽衣袍下的真实心思，才在各自的领地中悄然显露。

东宫，太子寝殿。

殿门甫一关闭，太子脸上那副温良恭俭，为弟弟婚事由衷高兴的兄长面具便瞬间剥落。他挥退所有侍从，只留下两个心腹太监在门外守着。

“好！好一出天赐良缘！”太子猛地将手中的玉扳指砸在铺着柔软锦垫的榻上，出沉闷的响声。他脸上再无半分宴席上的沉稳，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着亢奋与恶意的光芒，来回踱步。

“沈奕宸那个野种，不是一向自诩精明吗？本想给他塞个继后安排的麻烦，没想到吧，老天爷送了他一个更大的‘惊喜’！乔熙诺？哈！那个被乔国公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娇纵丫头，进了他的门，还不知要闹出多少鸡飞狗跳！”

他停下脚步，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仿佛要浇灭那股因计划出预期而更加兴奋的火焰。“还有陈安初，哼，陈国公那个老狐狸，一直想置身事外，如今倒好，白白得了个丞相府的庶女，看他如何向乔国公交代！这朝堂的水，这下可彻底浑了！”

一个心腹幕僚从阴影中悄步上前，低声道：“殿下，现下于我们有利。只是……那伙人，手脚是否干净？陛下虽暂时按下，但难保不会继续深查……”

太子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放心，都是些亡命之徒，拿了钱早已远遁。就算查到些蛛丝马迹，也只会指向几个无关紧要的‘江湖势力’。父皇如今最看重的是稳定，是颜面，他不会为了这点‘意外’，在四家大婚之时掀起惊天大案的。”他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接下来，我们只需静静看着，看着沈奕宸如何应对他那位‘天降’的麻烦王妃，看着陈乔两家因此生出嫌隙……必要时，再添一把火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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