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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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陈家总是你的安身之处（第1页）

三朝回门，晨光熹微中，陈国公府的马车已备好。何芝苒坐在车内，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心中忐忑远胜于新嫁时的茫然。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面对那位素来威严的丞相，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嫡母审视的目光。

陈安初骑马随行在侧，他今日特意换了一身较为温和的靛蓝色常服，而非惯常的严肃深色，举止间依旧保持着世家公子的从容，但目光偶尔掠过马车时，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思量。

马车抵达丞相府，门楣依旧威严，却让何芝苒感到前所未有的疏离。何相与夫人已在正厅等候。何相身着常服，端坐主位，面容沉静，看不出喜怒，唯有在何芝苒与陈安初进门行礼时，那深沉的目光在女儿身上停留了一瞬，极快，却似乎蕴含了千言万语。

“小婿携妇归宁，拜见岳父、岳母大人。”陈安初执礼甚恭，姿态无可挑剔。

“起来吧，坐。”何相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目光转向何芝苒时，语气似乎放缓和了些许，“在陈府……一切可还习惯？”这话问得寻常，却是在探听她在陈家的处境。

何芝苒依礼回答，言辞谨慎：“回父亲，一切安好。夫君……待女儿很好，婆母亦多有照拂。”她垂着眼眸，声音轻柔，将自己置于一个被动、安稳的位置。

何相微微颔，不再多问，转而与陈安初交谈起来。话题多是朝堂时事、经史文章，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何相言语间不乏对陈国公府的推崇，也隐晦地提及如今朝局复杂，望陈安初“明辨是非，谨慎行事”，其中拉拢与告诫并存。陈安初应对得体，既不热络，也不冷淡，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而何相夫人，何芝苒的嫡母，则完全是另一番态度。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对陈安初热情周到，言语间满是“往后还需贤婿多多照应芝苒这孩子”、“她年纪小不懂事，若有不当之处还望海涵”之类的客套，仿佛真心疼爱这个庶女。然而，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偶尔掠过何芝苒时，目光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冷漠，仿佛在评估一件送出去的、价值不明的物品是否还能为家族带来额外的利益。

午膳设在后院花厅，席间，何相夫人更是几次三番“不经意”地提起：

“说起来，当日那场意外真是吓人，好在结果是好的，我们芝苒也算因祸得福，能嫁入陈国公府这样的清贵门第，真是她的造化。”

“贤婿不知，芝苒这孩子自小就乖巧，只是性子软了些，不似她姐姐们伶俐，日后在府中，还望你多担待。”

这些话，听似关怀，实则字字都在提醒何芝苒她“高攀”的身份和这场婚姻的“侥幸”，也在无形中给她施加压力，暗示她要“知恩图报”，维系好与陈家的关系，以便为丞相府谋利。

何芝苒始终低着头，小口吃着菜肴，味同嚼蜡。嫡母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让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这府中，依旧是无根的浮萍，是随时可以被利用的棋子。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指尖冰凉。

陈安初坐在她身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何芝苒那强自镇定的侧脸，看着她因嫡母话语而微微僵硬的脊背，看着她努力维持的、却难掩脆弱的平静。他原本只是出于责任与一丝怜悯陪同前来，此刻，心中却悄然滋生出一股陌生的情绪。

那是一种混杂着不悦与想要庇护的冲动。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身边这个女子，在娘家竟是如此处境。她并非不聪慧，也并非无感，只是在那样的环境中，早已习惯了隐忍和沉默。如今嫁入陈家，看似脱离了旧环境，却依然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利用。

当何相夫人又一次看似关切地询问何芝苒在陈府细节，意图明显时，陈安初放下筷子，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打断了嫡母的话头：

“岳母大人放心。”他目光平静地看向何相夫人，唇角带着得体的浅笑，“芝苒既已是我陈安初的妻子，陈府自然会护她周全。她性情温婉，知书达理，府中上下皆称赞不已，何须担待？应是陈府有幸，得此佳妇才是。”

他这番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席间。不仅直接肯定了何芝苒，更是明确地划下了一条线，何芝苒现在是他陈安初的人，由陈府庇护，无需旁人，尤其是丞相府，再多加“指点”或利用。

何芝苒猛地抬头看向他，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愕与一丝迅涌上的暖意。她从未想过，他会在此刻，以这样的方式，为她说话，为她……撑腰。

何相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迅恢复自然，打着哈哈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有贤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回程的马车上，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何芝苒依旧沉默，但那份沉重的压抑感似乎消散了许多。她偶尔偷偷抬眼看向身旁闭目养神的男子，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陈安初虽闭着眼，脑海中却思绪翻涌。经过今日，他看到了何芝苒在娘家的真实处境，也看到了她那份在逆境中依旧保持的坚韧与聪慧。那份因责任而起的关切，不知不觉间，已悄然渗入了一丝真心的怜惜与保护欲。他意识到，这场阴差阳错的婚姻，或许并非全然是负担。这个被命运抛到他身边的女子，需要他的庇护，而他也……愿意给出这份庇护。

“今日……”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密闭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往后在府中，若有何事，或心中有何难处，可直接与我言说。”他顿了顿，补充道，“陈家，总是你的安身之处。”

这不是甜言蜜语，却比任何承诺都更让何芝苒安心。她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眼眶微微热。在这充满不确定的命运洪流中，她似乎，终于抓住了一块真正坚实的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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