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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穿过展台,吹起林砚之额前的碎,也吹乱了她的心跳。她看着沈知行手背上那道浅浅的疤痕——上次帮她搬实验器材时被玻璃划的,现在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像个永久的标记。“我知道,”她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声音有点抖,“我的实验数据里,也写着。”
那天晚上,他们在化学楼的台阶上坐了很久。沈知行从背包里拿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银戒指,戒面是个小巧的苯环,碳原子的位置镶着细碎的蓝钻,像硫酸铜的晶体。“我让我爸帮我设计的,”他有点紧张地打开盒子,“苯环是稳定结构,就像……我想和你拥有的关系。”
林砚之看着那枚戒指,忽然想起有机化学课上老师说的“苯环的芳香性”——稳定、持久,带着独特的气味。就像他们之间,试剂与诗行,看似不同,却在某个频率上,共振出了最温柔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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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雨总是带着点缠绵的湿意。林砚之忙着准备全国大学生化学竞赛,每天泡在实验室十几个小时,连吃饭都对着反应方程式。沈知行的诗歌集出版了,签售会那天,她直到晚上九点才从实验室出来,手机里堆满了他的消息,最后一条是“没关系,我给你留了签名版”。
她抱着竞赛资料跑到文史楼时,看见沈知行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手里拿着本诗集,封面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角。“对不起,”林砚之的声音带着歉意,“实验出了点问题,耽误了。”
沈知行站起来,把诗集递给她,扉页上写着“给砚之,我的硫酸铜女孩”。“没事,”他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竞赛重要。”
但林砚之能看出他眼里的失落,像被稀释了的溶液,浓度淡淡的,却更让人心疼。接下来的日子,他们的见面次数越来越少,她的世界被烧杯和数据填满,他的生活则围绕着诗集和签售会。有次周棠无意中说:“昨天看见沈知行一个人在图书馆,对着你的空位坐了一下午。”
林砚之的心像被搅拌棒戳了一下,有点疼。她看着实验台上正在分离的色谱柱,不同的组分在硅胶里缓慢移动,形成不同的色带——就像她和沈知行,好像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推向不同的方向。
竞赛结束那天,林砚之拿了金奖。她冲出颁奖现场,想第一时间告诉沈知行,却在文史楼门口看见他和一个穿白裙子的女生站在一起,女生手里拿着他的诗集,笑得很甜。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幅和谐的画,和谐得让林砚之不敢上前。
她默默退了回去,心里像被加了过量的氢氧化钠,涩得苦。接下来的几天,她故意避开所有可能遇见他的地方,实验记录本上的分子式写得歪歪扭扭,连硫酸铜溶液都像是失去了光泽。
周棠看不下去了,把她拽到实验室:“你傻啊?那个女生是文学社的学妹,找沈知行讨论诗歌的!我亲眼看见沈知行把你的结晶书签摆在桌角,跟人家说‘这是我女朋友做的,全世界仅此一个’!”
林砚之愣住了,手里的移液枪差点掉在地上。
那天晚上,她在化学楼前等沈知行。他来的时候,眼眶有点红,像是刚哭过。“对不起,”他没等她开口就先道歉,“我不该在你忙的时候打扰你,也不该……让你误会。”
“我也有错,”林砚之看着他,“我不该把你丢在一边,不该……不相信你。”
沈知行忽然抱住她,力气很大,像怕她跑掉似的。“砚之,”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我害怕,怕你的世界里只有试剂,怕我的诗行留不住你。”
“不会的,”林砚之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衬衫里,闻到熟悉的草木香,“我的试剂需要你的诗行做催化剂,你的诗行……也需要我的硫酸铜做底色,不是吗?”
晚风里,玉兰树的花瓣轻轻飘落,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就像色谱柱里最终会融合的色带,他们的世界,也在这场小小的分离后,找到了更紧密的结合方式。
毕业季的空气里混合着离愁和憧憬。林砚之拿到了本校化学系的直博名额,沈知行则放弃了去北京出版社的机会,留在本市的报社做编辑,说“离你的实验室近一点”。
他们在学校后面租了间小房子,阳台被林砚之改造成了迷你实验室,摆着烧杯和试剂瓶;客厅的书架一半放着她的专业书,一半摆着他的诗集和手稿。沈知行学会了在她做实验时安静地看书,林砚之则习惯了在他写稿时,给他泡一杯加了冰糖的白开——就像他第一次送她的那样。
毕业典礼那天,林砚之穿着学士服,站在化学楼前拍照。沈知行跑过来,手里拿着个小小的保温箱,打开,里面是个用琼脂做的“蛋糕”,蓝色的硫酸铜晶体嵌在透明的琼脂里,像块凝固的星空。“恭喜你,林博士,”他笑得像个孩子,“这是我跟我爸学做的‘化学蛋糕’。”
林砚之看着那块奇特的蛋糕,忽然想起他们初遇时,他说硫酸铜像“冻成固体的春天”。原来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凝固成永恒。
晚上的散伙饭上,周棠抱着林砚之哭:“以后再也看不到你俩用化学符号秀恩爱了,我会想你们的!”
沈知行笑着递给周棠一本书,是他的诗集,扉页上写着:“感谢见证,我们的反应从未停止。”
夜深了,林砚之和沈知行走在空荡的校园里。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缠绕的曲线。走到化学楼前的台阶时,沈知行忽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个盒子——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个小小的玻璃罩,罩着一株用铜丝和硫酸铜溶液“种”出的“铜树”,蓝色的枝叶在灯光下闪着金属的光泽。
“林砚之,”他仰头看她,眼睛里有整个星空的光,“从硫酸铜色的初遇到现在,你的试剂溶解了我的诗行,我的文字也沉淀了你的晶体。我们就像这个铜树反应,需要时间,需要耐心,却能长出独一无二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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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声音温柔得像恒温水浴的温度:“所以,你愿意让这个反应,持续一辈子吗?”
林砚之蹲下来,看着那株蓝色的“铜树”,眼泪落在玻璃罩上,晕出小小的光斑。“我愿意,”她说,声音带着哭腔,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亮,“而且我保证,反应物永远过量,产物永远纯净。”
沈知行把玻璃罩递给她,然后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那枚苯环戒指,轻轻戴在她的无名指上。“那我们的平衡常数,”他吻了吻她的手背,“会是正无穷。”
很多年后,林砚之成了化学系的教授,她的实验室里总摆着一个蓝色的晶体标本,标签上写着“o,初遇”。沈知行的诗集再版时,封面用了那枚硫酸铜书签的图案,扉页上多了一行字:“献给我的配位体,林砚之。”
他们的家在a大附近,阳台上的迷你实验室还在,沈知行偶尔会学着养晶体,虽然总养得歪歪扭扭;客厅的书架上,她的《物理化学》里还夹着他当年写的诗,他的诗集里则夹着她画的写。
某个周末的午后,阳光正好,林砚之在阳台做实验,沈知行坐在旁边看书。硫酸铜溶液在烧杯里缓缓蒸,析出细小的晶体。
“你看,”林砚之指着烧杯,“又长出新的晶体了。”
沈知行放下书,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顶:“就像我们的故事,”他轻声说,“一直在结晶,从未停止。”
窗外的玉兰树又开了花,空气里飘着消毒水和香樟的味道,像极了那个硫酸铜色的初遇午后。原来最好的爱情,从来不是试剂与诗行的对立,而是像五水合硫酸铜那样,彼此成为对方的结晶水,在岁月里,沉淀出最稳定、也最温柔的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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