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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思考的结果,而是身体在绝境下被功法催生出的本能反应!
陆谦的身体,在张成的手指即将触及他肩膀的千钧一发之际,如同被风吹拂的柳枝,以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顺着对方劲力的方向,向后、向侧方极其自然地“滑”了半步。同时,他因为“悲痛”而一直微微佝偻的上身,也因为这半步的移动,仿佛站立不稳般踉跄了一下。
嗤啦!
张成的手指擦着陆谦肩头湿透的粗布衣衫划过,只撕下了一小片布条,却抓了个空!
“嗯?”张成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这一抓看似随意,实则蕴含了他七品通脉境武者的眼力和劲力,对付一个气息微弱、明显不懂武功的杂役,本该十拿九稳!刚才那一瞬间,这小子似乎只是运气好,因为害怕而脚滑了一下?
陆谦“哎呀”一声惊叫,顺势向后重重摔倒在地,沾了一身泥水,显得狼狈不堪。他惊恐地看着张成,声音带着哭腔:“大人…大人饶命!小人…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小人就是…就是吓坏了…”
张成看着摔倒在地、瑟瑟发抖、满脸惊恐泪水的少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指尖那片微不足道的布条,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但那份怪异感却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难道真是自己看走眼了?这小子的恐惧和滑倒都是巧合?
就在张成犹豫是否要进一步试探,甚至动用些“手段”时——
踏、踏、踏…
一阵截然不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风雨声中。
这脚步声沉稳、规律,踩在积水的地面上,发出一种特殊的、仿佛能穿透风雨的韵律。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无声的威严和冰冷。
屋内的喧嚣瞬间安静下来。连张成在内的所有禁军侍卫,脸色都微微一变,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脸上浮现出敬畏甚至是一丝紧张。
陆谦也感受到了那股骤然降临的、无形的压力。他挣扎着想从泥水里爬起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门外。
风雨飘摇中,一盏素白的灯笼率先映入眼帘。那灯笼样式古朴,散发着冷冽而稳定的光芒,将周围的风雨都驱散了几分。
持灯者,一身素白锦袍。
袍服质地极佳,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其不凡的用料和精致的暗纹。袍袖宽大,袖口和衣襟处,用银线绣着某种繁复而低调的纹饰,在灯光下隐隐流动。雨水落在那白袍上,竟似荷叶上的露珠般滚落,不沾分毫。
持灯者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身着白袍、面无表情的随从。他们的目光如同冰锥,扫过之处,连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
“白…白袍卫!”一个侍卫低声惊呼,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敬畏和恐惧。
张成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刚才的阴鸷和凶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更高层捕食者的紧张和恭顺。他连忙躬身行礼:“卑职禁军巡夜小旗张成,见过巡风使大人!”
巡风使!
陆谦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名字他听过!白袍卫中,提灯小卒之上,便是巡风使!拥有独立的巡查、缉捕之权,地位远高于普通禁军军官!
那持灯的白袍卫缓缓走进小屋。灯光照亮了他的脸。一张三十岁上下、棱角分明的面孔,眼神深邃如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薄薄的嘴唇紧抿着,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他身上的气息并不如何张扬霸道,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压力,让屋内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窒。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炕上福伯冰冷的尸体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毫无波澜。然后,缓缓扫过一片狼藉的屋子,扫过躬身行礼、大气不敢出的张成等人,最后,落在了刚刚挣扎着从泥水里爬起来、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脸上还带着泪痕和惊恐的陆谦身上。
那目光,冰冷、锐利,如同实质的探针,仿佛要将陆谦从皮到骨、从外到里彻底看穿。
陆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在那目光的注视下,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站在冰天雪地里,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他体内的《枯荣经》气息在对方无形的威压下疯狂流转,竭力维持着那“枯寂”的表象,让他看起来更加虚弱、苍白、不堪一击。
他低下头,不敢与那目光对视,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白袍卫巡风使沈厉,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屋外的风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此地,发生了何事?”他的目光,如同冰封的刀锋,钉在张成身上,“此人,”他微微抬了抬下颌,指向陆谦,“又是谁?”
张成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他知道,在白袍卫面前,任何隐
;瞒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他连忙将追捕受伤贼人、搜查佛堂发现痕迹、追踪到静思苑、然后发现陆谦在死者身边以及搜查无果(略去了自己出手试探的细节)的过程,简明扼要地汇报了一遍,最后补充道:“…卑职等正在盘问此杂役,他声称一直在屋内照看死者,未离开半步,并…并否认见过可疑之人。”
沈厉听完,面无表情。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陆谦身上,带着审视。
陆谦感到那目光如同两座冰山压在自己身上。他强忍着几乎要崩溃的恐惧和体内因功法应激运转带来的阵阵虚弱眩晕感,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那副惊恐无助的表情,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大人…大人明鉴…小人…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福伯…福伯刚刚走了…小人…小人…”巨大的悲痛再次涌上心头,这一次,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雨水和泥污,在少年苍白瘦削的脸上肆意流淌。这份悲痛,此刻却是他最好的伪装。
沈厉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瘦弱少年,又看了看炕上那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冰冷的眼神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是厌恶?是不耐?还是别的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陆谦压抑的啜泣声和窗外凄厉的风雨声。
就在陆谦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体内那强行运转的《枯荣经》气息如同即将绷断的琴弦,一股腥甜涌上喉头时——
“此人,”沈厉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仿佛宣判了陆谦暂时的命运,“带回灯阁,详加盘问。”
他不再看陆谦,目光转向张成:“此地,由你清理。死者…按例处理。”言简意赅,不容置疑。
“遵命!”张成连忙躬身领命,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白袍卫接手,这烫手的山芋总算甩出去了。
沈厉身后的两名白袍随从,如同鬼魅般无声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了陆谦的胳膊。他们的手如同铁钳,冰冷而有力,瞬间禁锢了陆谦所有的挣扎可能。
陆谦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架了起来。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灯阁!那是白袍卫的总部!传说中的阎罗殿!进去的人,有几个能完好无损地出来?
他体内的《枯荣经》气息在那两名白袍随从的冰冷真气刺激下,骤然失控般狂涌!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片灰白和无数细微的、代表着真气流动的灰色丝线所充斥!巨大的信息流冲击着他的脑海,同时,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丹田和经脉中猛然爆发!
噗!
他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口暗红的鲜血!眼前一黑,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身体软软地瘫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陷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他似乎瞥见那位名叫沈厉的白袍巡风使,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清晰的、带着审视和一丝…惊疑的光芒。
冰冷的雨,依旧无休无止地敲打着静思苑破败的屋顶。素白的灯笼散发着幽冷的光,映照着两名白袍卫架着昏迷少年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风雨交织的黑暗深处。只留下张成等人面面相觑,以及炕上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
福伯临终的呓语,佛堂的秘册,内卫的往事,紫袍的贵人,神秘的鬼影,白袍卫的提审…还有那体内诡异功法带来的反噬与未知…如同一张巨大而危险的网,在陆谦彻底昏迷的那一刻,才真正开始向他当头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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