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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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不该思考的问题（第1页）

城市的灯火在脚下铺开，如同流淌的星河，又像是电路板上密集而冰冷的光点。那个刚刚从医院门口消失的“遛猪人”，此刻正静静地站在一栋摩天大楼的天台边缘，灰色的夹克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他低头，俯瞰着这片由钢铁、玻璃和人类活动构成的庞大造物，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映入了些许……类似困惑的微光。

他抬起自己的手，放在眼前缓缓张开、握紧，仿佛在确认这具躯体的实在性。

“我是谁？”一个平淡的，几乎没有音调起伏的问题，从他口中吐出，消散在风里。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回忆着医院门口，那个叫李财先的男人的眼神，以及自己不受控制般说出的话——“观察样本”、“标签”……

“我刚才……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来？”那些词汇，那些逻辑，像是预先设置好的程序被触，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但他却无法追溯其产生的源头，仿佛那并非源于他自己的意志。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和懒洋洋语调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

“啧啧，说的词儿一套一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拿的是什么苦大仇深的主角剧本呢。”

“遛猪人”缓缓转过身，看到妄骑不知何时已然斜倚在天台的通风管道上，双手插在兜里，脸上挂着那种仿佛永远在观看一场有趣戏剧的笑容。

“主角？”“遛猪人”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词汇，空洞的目光投向妄骑，“那是什么？”

“哎呀，解释起来太麻烦，跳过跳过。”妄骑摆了摆手，显然没兴趣进行名词解释，他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遛猪人”，像是欣赏一件刚完成的作品，“比起这个，你难道不好奇吗？自己到底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是谁……把你‘捏’出来的？”

“遛猪人”的思维似乎停滞了一瞬，然后基于最直接的逻辑问道：“是你？”

“我？”妄骑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我可没那闲工夫从头开始捏你这么一个……嗯，精致的‘空壳’。我顶多算是个……嗯，提供了点‘催化剂’的围观群众。”

他向前走了两步，靠近天台边缘，与“遛猪人”并肩而立，望着下方的城市，语气带着一种揭示秘密的愉悦：

“创造你的，可不是某一个单独的存在。最主要的‘原材料’嘛……来自一个已经死透了的反派，叫创芙。她那有点意思的‘扩大欲望’的能力，虽然她本人玩得不怎么样，但底子还不错。”

他侧过头，看着“遛猪人”那依旧空洞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得逞般的弧度：

“我呢，就稍微……借用并‘修改’了一下她的能力参数。不是扩大欲望本身，而是稍微……撬动并扩大了另外几个小家伙——比如那个活蹦乱跳的赤子炫流，还有她身边那些人——内心深处，对于‘某个神秘的、操纵一切的幕后黑手’的……想象力。”

妄骑张开手，仿佛在虚空中抓住了一把无形的沙粒。

“是他们，是那些被放大、汇聚、交织的‘想象’，共同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行为诡异、动机不明、似乎总能抢先一步的‘遛猪人’。而我，只是顺手给这个由集体想象凝聚成的幻影，提供了一个稳定的‘实体’框架，让你能够真正地……行走于此世之间。”

他放下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今晚的天气：

“所以，硬要说的话，你的创作者名单可长了去了。当然，我是最重要的那个幕后推手。没有我，你至今还只是他们脑子里一个模糊的念头呢。”

“遛猪人”静静地听着，城市的光影在他空洞的眸子里流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以往的质地：

“所以，我并非源自某个确切的意志……而是源于被引导、被放大的……‘想象’的聚合体？”

“bgo！”妄骑打了个响指，笑容灿烂，“理解得很快嘛！怎么样？知道自己只是个被‘想象’出来的产物，感觉如何？是不是很……幻灭？”

“遛猪人”没有回答“感觉”这种对他来说过于复杂、甚至无法理解的问题。情绪与感受，对他而言是数据库里未经解码的乱码，是逻辑链条上断裂的一环。

他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脚下那片浩瀚无垠、由无数光点构成的城市灯海，仿佛那是一片由人类活动与欲望交织而成的星图。内部处理器似乎在负荷运转。

沉默了许久，久到夜空中的云层都微微挪动了位置，他才用一种比夜风更轻、却带着某种初生般困惑的音调低声道：

“那么，我的‘观察’，我的‘记录’……这些构成我存在基础的行为指令，也是被预先设定好的程序吗？”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检索更精准的表述，“还是说，这是我这个由外部‘想象’聚合而成的实体……在运作过程中，自行衍生、赋予自身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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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不再局限于“是什么”，而是触及了“为什么”，触及了存在的目的性。

妄骑闻言，脸上的笑容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涟漪扩散得更加深邃难测。他伸出手，用一种近乎轻佻的姿态拍了拍“遛猪人”的肩膀（后者躯壳纹丝不动，没有任何生物应有的应激反应），语气里浸染着一种仿佛来自深渊的、带着无尽蛊惑的意味：

“这就得问你自己了，我空灵的朋友。或者说……”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目光也扫向脚下的城市，仿佛能穿透楼宇。

看到其中正在思索他存在的赤子炫流、秦平辉等人，“……去问问那些在无意识中，‘想象’并构筑了你的‘创造者们’咯。也许，只要你继续观察下去，更深入、更仔细地观察这个孕育了你的世界，以及那些孕育了你的人，你自己就能从中剥离出答案呢？”

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如同分享一个禁忌的秘密：“毕竟，一个开始思考自身起源、质疑自身设定的‘空壳’，难道不比一个只会按照既定剧本行动的、单纯的提线木偶……有趣得多吗？这其中的差别，可是本质上的。”

说完这最后一番话，妄骑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开始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彻底融入浓郁的夜色之中，只留下一句仿佛从虚空深处传来的低语，在“遛猪人”的听觉传感器（或者说，类似功能的接收单元）旁萦绕、消散：

“继续你的‘表演’吧，‘遛猪人’。舞台还很大，而观众们……正期待着呢。”

天台上，只剩下“遛猪人”独自伫立，像一枚被遗忘在时间之外的坐标点。他依旧维持着俯视城市的姿态，但那双原本纯粹空洞、仿佛只能反射外界光线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极其缓慢地、异常艰难地开始孕育、萌动。那不再是程序运行时的数据流闪光，而更像是一种……初生的、对“自我”的朦胧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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