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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的沉默仿佛有千斤重,压得江婉儿喘不过气。那个自称(或者说,江婉儿根据他的形态和出现方式,在心里暗自称呼)为墨瞳的高大男人,就像一尊沉默的礁石,矗立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他琥珀金色的眼眸没有丝毫放松,依旧像探照灯一样,将她从头到脚,从狼狈的外表到惊疑不定的内心,扫视了一遍又一遍。
江婉儿试图用肢体语言沟通。她指了指自己肿痛的脚踝,又做出一个喝水的动作,脸上努力挤出恳求的神色。
墨瞳看着她笨拙的比划,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眼神里的警惕并未减少分毫。他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正是那条小溪的下游方向,然后目光锐利地看着她,那意思很明显——跟上。
江婉儿心里一沉。跟上?以她现在的状态,能挪动就不错了。但她更不敢违逆这个浑身散着危险气息的男人。她咬着牙,用那根粗糙的树枝当拐杖,忍着脚踝传来的一波波剧痛,艰难地试图站起来。
然而,受伤的脚根本无法支撑她的重量,刚一起身,就痛得她眼前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歪倒。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再次摔倒在地时,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猛地伸了过来,如同铁钳般抓住了她的胳膊,稳住了她的身形。
那触感温热而坚实,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江婉儿惊魂未定地抬头,对上墨瞳那双近在咫尺的金色瞳孔。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随手扶住一件快要掉落的物品。
他松开了手,没再看她,而是转身,朝着他刚才指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并不快,似乎有意在迁就她的度,但那挺直的背脊和丝毫没有回头确认的动作,都表明他并不关心她是否跟上,只是给出了指令。
江婉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这个人救了她,却又对她充满戒备,甚至懒得掩饰这种不信任。她不敢耽搁,忍着痛,一瘸一拐,拼尽全力跟在他身后。
墨瞳始终领先她三四步的距离,像一头引领(或者说押送)猎物的头狼。他行走在复杂崎岖的林地间,如同闲庭信步,脚下悄无声息,而江婉儿却走得磕磕绊绊,气喘吁吁,汗水混合着泥污,让她看起来更加凄惨。
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未知的恐惧啃噬着她的心。她只能紧紧跟着前方那个唯一能在这片恐怖丛林里给她带来一丝(可能是危险的)安全感的身影。
走了不知多久,天色渐渐由深黑转为墨蓝,林间透出微弱的晨光。周围的植被开始生变化,出现了更多人为(或者说某种智慧生物活动)的痕迹——被踩出的小径更加清晰,偶尔能看到一些被丢弃的、处理过的兽骨。
终于,在穿过一片茂密的、带着尖刺的灌木丛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坐落在山谷中的部落。
与其说是部落,不如说是一个依托天然石壁和巨木搭建起来的、充满粗犷力量的聚居地。一座座圆顶的、用巨大石块和泥土混合垒砌的房屋错落有致,屋顶覆盖着厚实的茅草或兽皮。一些同样高大、穿着简易兽皮、露出精壮身躯的男男女女正在空地上活动,有的在打磨石质或骨质的工具,有的在处理猎到的野兽,还有几个孩子在追逐嬉戏。
当墨瞳带着浑身破烂、步履蹒跚的江婉儿出现在部落边缘时,几乎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无数道目光,带着和墨瞳如出一辙的审视、好奇,以及毫不掩饰的警惕,齐刷刷地投射过来。那些目光锐利如刀,大多也带着或深或浅的金色,在晨光下闪烁着野性的光芒。
江婉儿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猛兽巢穴的小白兔,瞬间被巨大的不安和孤立感淹没。她下意识地往墨瞳身后缩了缩,虽然这个男人同样危险,但至少是目前唯一一个“熟悉”的存在。
墨瞳对族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朝着村落中央一座看起来最为高大、门口站着两位持着骨质长矛守卫的石屋走去。
守卫看到墨瞳,恭敬地低下头,但目光扫过江婉儿时,同样充满了警惕和疑问。
墨瞳没有解释,只是示意江婉儿跟上,然后掀开门口厚重的兽皮帘子,走了进去。
石屋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中央燃着一堆篝火,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也映亮了屋内的陈设。墙壁上挂着一些野兽的头骨和皮毛,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武器和工具,风格原始而实用。
篝火旁,坐着一位须皆白、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的老者。他同样穿着兽皮,手里拄着一根雕刻着狮头图腾的木杖,周身散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墨瞳走到老者面前,右手握拳,轻轻叩击了一下左胸,行了一个简单的礼。然后,他侧身,将跟在他身后、因为紧张和疼痛而微微抖的江婉儿,完全暴露在老者的目光下。
他用那种江婉儿听不懂的语言,低沉而简洁地向老者汇报着。江婉儿虽然听不懂,但从墨瞳偶尔指向她的手势,以及老者随之投来的、愈深沉和探究的目光,她能猜到,墨瞳是在描述如何现她,以及她有多么“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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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听完,那双饱经风霜却依旧清亮的金色眼眸,缓缓落在江婉儿身上。那目光不像墨瞳那样冰冷锐利,却更加深邃,仿佛能看透人的灵魂。
他缓缓开口,声音苍老而威严,说的同样是那种陌生语言,但对象显然是江婉儿。他似乎是在询问什么。
江婉儿茫然无措,只能拼命摇头,用中文解释:“对不起,我听不懂……我叫江婉儿,我是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的,我没有恶意……”
她的语言,在这个充满原始力量和异族风情的情境下,显得如此苍白和无力。
老者看着她焦急比划、语无伦次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又看向墨瞳。
墨瞳摇了摇头,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显然确认了语言完全不通这个事实。
老者沉吟了片刻,对墨瞳吩咐了几句。
墨瞳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江婉儿,指了指石屋角落里一堆干燥的、铺着兽皮的草垛,又指了指她受伤的脚,做了一个休息的手势。随后,他便不再理会她,转身走到篝火的另一侧坐下,开始擦拭他随身携带的一把骨质短刀,姿态放松,但那份无形的警惕,却并未完全收起。
江婉儿明白了,她这是被暂时“收押”了。虽然没有被捆绑或关进笼子,但在这完全陌生、语言不通、并且明显对她充满戒备的狮族部落里,她和一个囚犯也没什么区别。
她拖着疲惫疼痛的身体,慢慢挪到那个草垛边,小心翼翼地坐下。草垛很干燥,带着阳光和草木的气息,比外面冰冷的地面舒服多了。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看着跳跃的篝火,听着外面传来的、属于这个部落的陌生声响,心里充满了茫然和一丝荒诞感。
她从一段失败的感情中逃离,想要在旅途中寻找自我,却没想到,最终会流落到这样一个完全乎想象的地方,成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可疑分子”。
未来的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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