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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谷里的喧嚣声,比起前几天,似乎少了几分杂乱,多了几分有序的节奏。
“希望”城邦的雏形,正在数千名兽人日复一日的汗水中,一点点从土地上生长起来。地基的沟壕挖得更深了,几处主要建筑的石砌墙基已经垒了半人高,粗大的梁柱也被合力立起,像巨兽的骨架,支撑起未来的轮廓。
但江婉儿知道,光有遮风避雨的屋子,还远远不够。一个真正的城邦,需要能养活自己的肚子,需要能治愈伤痛的方法,需要能沟通和记录的智慧,更需要能约束行为、维持秩序的规矩。
这天清晨,露水还没干,江婉儿就把阿月和几个手脚最麻利的狐族、兔族少女叫到了那片已经初步平整出来的田地边。兔族老族长和几个经验丰富的羊族老者也早早等在那里,眼神里既有期待,也有些许疑虑。
“婉儿姐姐,我们真的能种出那么多……嗯,粮食吗?”阿月看着脚下这片黑褐色的土地,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兽世向来是狩猎和采集为主,种植?那只是偶尔撒点野草种子,听天由命的补充。
江婉儿笑了笑,没直接回答,而是从随身带着的兽皮袋里,拿出几样东西——几把用兽骨和硬木打磨成的简陋耒耜(ěisi),还有一些用温水浸泡过、刚刚冒出点点白嫩芽尖的块茎和颗粒种子。这些种子,一部分是她小世界里作物的后代,经过几代适应,已经能在外界生长;另一部分,则是她带着兔族、羊族在附近山林里反复辨认、筛选出来的本地高产可食用植物。
“看,这是‘土蛋’,埋进土里,一个能长出好几个。”她拿起一个了芽的类似马铃薯的块茎,又指向那些颗粒种子,“这是‘金穗’,种下去,成熟后能结出一串串饱满的籽粒,磨碎了可以煮糊糊,比光吃肉顶饱。”
她挽起袖子,亲自示范。如何使用耒耜翻松土地,如何挖出深浅合适的坑,如何将了芽的块茎芽点朝上放进去,如何覆盖上薄土,又如何将细小的种子均匀地撒在拢好的田垄上,再轻轻覆盖。
“不能太深,不然芽顶不出来;也不能太浅,会被鸟儿吃掉,或者晒干了。”她一边做,一边耐心解释,“浇水要见干见湿,就是土干了再浇,一次浇透……还有,等苗长出来,要及时把周围的杂草拔掉,不然会抢走养分……”
她的动作并不快,确保每个人都能看清。阿月学得最认真,眼睛一眨不眨,手里还拿着根小木棍在地上比划。兔族老族长看得连连点头,他世代与土地打交道,虽然方法原始,但江婉儿说的这些道理,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是对的,只是从未如此清晰、系统地总结出来。
“这片地,我们先这样种。等收获了,留出最好的当种子,明年就能种更大一片。”江婉儿直起腰,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将信将疑又充满渴望的脸,“只要按照方法做,用心照料,我们就不用完全指望狩猎,冬天也能有稳定的食物来源。”
她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兔族、羊族这些弱势族群心中漾开了希望的涟漪。如果能自己种出足够的食物,那他们就不用永远依附强大的部落,不用在食物短缺时最先被牺牲了。
“我们听您的,婉儿大人!”兔族老族长声音有些颤抖,带着族人郑重地接过那些简陋的农具和珍贵的种子,仿佛接过了未来的命脉。
推广农业只是第一步。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工地的喧嚣。一个年轻的狼族战士在搬运石块时,脚下打滑,沉重的石头边缘狠狠砸在了他的小腿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隐约还能看到白骨。
他的同伴们立刻围了上去,惊慌失措。狼族习惯用舔舐伤口、或者随便找点草药嚼碎了糊上的原始方法来处理,但这样的重伤,显然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苍夜闻讯赶来,看到手下惨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拳头攥得死紧,却毫无办法,只能暴躁地低吼。
“让开!”江婉儿拨开人群,快步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阿月,阿月手里捧着一个陶罐,里面是她按照江婉儿指点,提前准备好的、用灵泉水(极度稀释后)和一些具有消炎止血作用的常见草药熬煮过的干净布条和药膏。
看到江婉儿过来,狼族战士们眼神复杂,有怀疑,有期待,更多的是不信任。苍夜挡在伤者面前,金色的狼眸警惕地盯着她:“你要干什么?”
“救他的腿,不然他会残废,甚至死掉。”江婉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没时间跟他废话,直接对墨瞳使了个眼色。
墨瞳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苍夜。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苍夜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侧身让开了一步,但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江婉儿的每一个动作。
江婉儿蹲下身,先是用烧开后又放温的灵泉水(稍微多放了一点点)小心地清洗伤口,冲掉泥沙和污血。伤者痛得浑身抽搐,却被同伴死死按住。清洗干净后,她拿出磨得薄而锋利的石片(临时充当手术刀),小心地刮掉一些明显坏死的组织,这个动作让周围的兽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苍夜的瞳孔都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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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婉儿的手很稳,动作又快又准。清理完毕,她将那种深绿色的、散着清苦气味的药膏厚厚地敷在伤口上,然后用干净的、浸过药水的麻布条仔细包扎起来。
整个过程中,她没有丝毫慌乱,沉稳得不像个雌性。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对那痛得快虚脱的狼族战士说:“伤口不能碰水,布条每天换一次。如果能熬过这几天不烧,这条腿就能保住。”
她又拿出几片晒干的、具有退热消炎效果的树皮,递给伤者的同伴:“如果他晚上身体烫,就把这个煮水给他喝。”
狼族战士们看着被包扎妥当、虽然虚弱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些的同伴,又看看神色坦然的江婉儿,眼神里的不信任渐渐被一种混杂着震惊和感激的情绪取代。他们不懂什么医理,但他们看到了结果。
苍夜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他深深看了江婉儿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带着手下,小心翼翼地抬着伤员离开了。但从那以后,狼族对江婉儿的态度,明显少了几分之前的公开抵触。
这件事之后,江婉儿顺势将一些常见的伤病处理方法和辨识基础草药的知识,教给了阿月和几个心思细腻、胆大心细的雌性兽人(包括一个之前对她颇有微词的狼族雌性)。一个最原始的、由江婉儿指导,阿月负责协调的“医疗小队”算是初步建立了起来。虽然手段依旧简陋,但在缺医少药的兽世,这无疑是给所有参与建设的兽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文字和法律的推广,则遇到了更大的阻力。
晚上,在最大的篝火堆旁,结束了一天劳作的兽人们围坐休息。江婉儿用烧黑的木炭,在一块相对平整、用泥土混合草茎抹平晾干的大泥板上,画下了几个简单的符号。
“大家看,这个像不像一只鸟?我们用它来表示‘鸟’,或者‘飞’。”她又画了一个圆圈,下面加一竖,“这个像太阳,我们就用它表示‘太阳’,‘白天’,或者‘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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