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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老城区旧式楼房的窗格,在木质餐桌上切出暖黄的方块。凌玥坐在常去的早餐铺子靠窗位置,面前是一碗冒着热气的咸豆浆,两根刚出锅的油条搁在竹编小筐里,金黄酥脆。
铺子开了十几年,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人,姓陈,总系着洗得白的围裙,笑起来眼角堆满皱纹。此刻他正忙着给外卖打包,动作利索,嘴上还招呼着熟客:“王阿姨,今朝粢饭团米压得硬点对伐?晓得了晓得了!”
凌玥小口喝着豆浆,目光却落在陈老板身后——那个趴在收银台后面写作业的男孩身上。孩子约莫八九岁,是陈老板的儿子小斌,周末早上被带来铺子,一边看店一边写作业。
让凌玥指尖微顿的,不是孩子专注的模样,而是他面上隐约浮动的一层气。
那气极淡,若非她自幼修行相术、又经历过黑水古城那种极端环境后感知愈敏锐,绝难察觉。那是一层薄薄的、带着不安躁动的“滞涩感”,像清澈溪水下突然混入的几缕浊泥,正在孩子印堂和鼻翼两侧缓缓萦绕。
印堂主运势通达,鼻翼又称“兰台廷尉”,关乎家宅安宁。这孩子面上这两处隐现晦暗,虽未成“纹”或“色”,只是气机初显,但确是大凶将起的征兆——不是应在他自身,而是应在他家中亲长。
凌玥放下碗,碗底与桌面轻叩一声。
“陈老板,”她声音平稳,“小斌最近是不是常睡不安稳?夜里容易惊醒?”
正装豆浆的陈老板动作一顿,诧异回头:“哎?凌小姐你怎么晓得?这小赤脚最近是有点,老说做噩梦,醒过来又讲不清楚梦到啥。我以为是白天疯玩累了……”
“梦到什么颜色居多?”凌玥问。
小斌抬起头,有些怯生生地接口:“黑……黑色的,还有红色的光,在……在爸爸房间里。”
陈老板笑骂:“瞎讲八讲,我房间哪有红光!”但脸上笑容却淡了些,显然孩子不止一次说过类似的话。
凌玥心头微沉。黑主阴秽,红主血光火灾。孩子灵觉纯净,往往能感应到成人忽略的凶兆。
她不动声色,继续问:“家里最近动过摆设吗?或者……收到过什么不常见的物件?特别是红色的、金属的,或是别人送的旧东西?”
陈老板擦擦手,走过来,神色认真了些:“凌小姐,你是看出啥了?不瞒你说,上周我小舅子从乡下老宅搬出来,硬塞给我一个铜香炉,说是清代的,放家里镇宅。暗红色的,雕着花,我看还挺好看,就搁卧室五斗橱上了……”
果然。
凌玥起身,走到收银台前,从随身布包里取出一张黄纸——不是符,只是普通的便签纸。她以指代笔,虚空快勾勒几笔,一丝极细微的真炁渗入纸纤维,形成一个简易的“安宅静气”纹。
“这个,贴在家里进门玄关高处,”她把纸递给陈老板,“今天打烊回去就贴。另外,那个香炉,不要放卧室,更不要放西北角。如果可能……最好用红布包起来,暂时放到阳台或杂物间去,离人睡的屋子远些。”
陈老板接过纸,有些懵:“这……这是……”
“您信我一次,”凌玥看着他,眼神平静却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香炉可能沾了不干净的地气。小斌做噩梦,家里可能还会陆续出现些小不顺——东西莫名摔碎,电器失灵,或者您和太太容易心烦吵架。按我说的做,三天内应该能缓解。”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果贴了这纸、挪了香炉后,小斌夜里还是睡不安稳,或者您家里连续出现怪事……”她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只有名字和一个加密电话号码,“打这个电话。”
陈老板看着名片上简洁的“凌玥”二字,再看向眼前这个总是安静来吃早餐、气质与众不同的年轻姑娘,下意识点了点头。他虽不懂这些玄乎事,但做生意的人多少信点风水运势,何况儿子最近确实不对劲。
“哎,好,好,我听你的。谢谢啊凌小姐!”他连声道谢,把名片小心收进围裙口袋。
凌玥微微颔,回到座位继续吃完早餐。豆浆已经温凉,油条也不脆了,但她吃得很仔细。解决掉最后一口,她扫码付钱,对着陈老板和小斌笑了笑,转身走出铺子。
街道上晨雾未散,阳光刚刚开始有了温度。她慢慢走着,心里那根弦却并未放松。
陈老板家的事,看起来只是寻常的“物件带煞”,她留下的简易纹和处置方法足以化解。但真正让她在意的是两件事:
第一,她现自己从黑水古城回来后,对“气”的敏感度提升了不止一个层级。以往可能需要凝神静观才能察觉的细微凶兆,如今几乎一眼可辨。这是境界提升,还是古城残留的影响?抑或是……她命格波动后的某种变化?
第二,那香炉的“不干净”,究竟是单纯的地气阴秽,还是沾染了别的什么?如今各地异象频,许多沉寂的旧物似乎都在某种力量牵引下“苏醒”。陈老板的小舅子从乡下老宅得来……乡下老宅,又是哪个“乡下”?会不会和最近地气动荡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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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街角公园,在长椅上坐下,闭目凝神。识海中,黑水古城祭坛上那些扭曲的符文、月白守护光芒、以及最后溃散的“虚无之眼”黑气……诸多意象一一掠过。她试图抓住那一丝灵光——关于气机感应提升、关于古物异常、关于冥冥中似乎正在编织的某种“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睁开眼,是沈墨的信息:“休整期可能延长,但内部简报显示,各地上报的‘异常古物’‘风水突变’事件数量过去一周增加了。你若有现,随时同步。”
凌玥回复:“明白。今早有偶遇一例,已处理。另,我感觉自身对气机感应有异常提升,可能与古城经历或命格波动有关。需进一步观察。”
送后,她望着公园里晨练的老人、嬉闹的孩子、遛狗的年轻人。平凡的一天又开始了。但在这平凡的表面之下,有多少类似陈老板家香炉这样的“小异常”正在生?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是否像溪流终将汇入江河,与“虚无之眼”、与“血月之桥”、与那个逃脱的大祭司追寻的“门”,有着看不见的联系?
她不知道答案。但至少,在等待下一个任务降临的这段“日常”里,她还能用这双眼睛,为偶然遇见的普通人,挡去一些即将降临的阴霾。
这或许,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凌玥站起身,阳光终于完全洒满街道。她拉紧外套,朝着公寓方向走去。今天下午,她约了一位擅长古文字和民俗学的老教授——是“教授”那边推荐的联系人。她需要去请教一些关于“血月”在不同古文化中的象征意义,尤其是……与“桥梁”相关的记载。
日常的缝隙里,潜流涌动。而她,已准备好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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