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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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簮叩青阶雨未停（第1页）

沪上的雨总缠得人心里潮，苏蘅卿握着那支烬余簮站在弄堂口时，青石板上的水洼正映着她半湿的鬓角。簮尾的缠枝纹被雨水浸得亮，上周沈砚洲替她绾时，指尖蹭过这纹路的触感还清晰得很，可此刻洋行来的人说，他在谈判桌上被巡捕房的人临时叫走，至今没回。

油布伞的伞骨被风掀得颤，她刚要往弄堂深处走，身后忽然传来轻响——不是雨打芭蕉的脆声，是皮鞋碾过积水的闷响。苏蘅卿脚步没停，指尖悄悄将烬余簮往袖管里塞了塞，眼角余光瞥见巷口的石狮子旁，立着个穿黑色短打的男人，帽檐压得极低，正盯着她的背影。

是冲这簮来的。她心里明镜似的。前几日沈砚洲在书房翻旧案卷宗时，曾指着其中一页说“这烬余簮是当年父亲和商会约定的信物，如今有人想借它找那批失踪的赈灾款”，当时她还没在意，此刻那男人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才知事情比预想的更急。

弄堂深处的“春和茶社”还亮着灯，老板娘是沈砚洲的旧识，苏蘅卿攥着伞柄加快脚步，刚要推门，身后的脚步声突然近了。她猛地转身，伞面斜斜挡在身前，恰好避开男人伸来的手——那只手上戴着枚铜戒指，指节处有一道浅疤，和沈砚洲案卷里记载的“当年劫走款项的匪特征”分毫不差。

“苏小姐，何必躲呢？”男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把簮子交出来，沈先生自然能平安回去。”

雨珠顺着伞沿往下滴，苏蘅卿盯着他的铜戒指，忽然笑了笑：“沈先生说过，戴这种戒指的人，指缝里总藏着铁锈味。”话音刚落，茶社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老板娘端着个铜壶出来，佯作添水的模样，胳膊肘轻轻撞了撞苏蘅卿：“姑娘怎么站在雨里？沈先生刚托人捎了信，说在码头等你呢。”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往茶社里扫了一眼，见里面坐着几个穿长衫的茶客，手都按在桌下，便知是沈砚洲安排的人。他往后退了两步，忽然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往地上一扔，竟是枚烟雾弹，白色的烟瞬间裹住了弄堂。苏蘅卿被老板娘拉进茶社时，只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掀帘看时，男人已经没了踪影。

“多谢老板娘。”苏蘅卿拢了拢湿透的袖口，那支烬余簮还好好藏在里面，只是簮尾的一颗小珍珠，不知何时被蹭掉了，在袖管里滚来滚去。老板娘替她倒了杯热茶：“沈先生早上就来了信，说有人可能会对您动手，让我们盯着点。他还说，要是您没事，就赶紧去码头，那批赈灾款的线索，可能在船上。”

苏蘅卿握着温热的茶杯，指尖还是凉的。她想起沈砚洲上周替她绾时，曾用指腹摩挲着那枚珍珠说：“这颗珠子是当年母亲给我的，嵌在簮上，算是替她护着你。”如今珠子掉了，她心里莫名慌，总觉得有什么事要生。

码头的风比弄堂里更急，苏蘅卿赶到时，正看见一艘黑色的汽船停在岸边，船头立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沈砚洲。他穿着件深色的风衣，领口沾着些雨水，看见她来，快步走下跳板，伸手将她拉到伞下：“怎么淋成这样？没受伤吧？”

“我没事。”苏蘅卿抬头看他，见他眼底有红血丝，想来是忙了一整夜，“巡捕房的人找你做什么？”沈砚洲替她拂去肩上的雨珠，声音沉了沉：“是有人故意报的假案，说我私藏赃物，想把我困在局里。还好我早有准备，让手下去顶了一下，才赶过来。”

他的手碰到她的袖口时，忽然顿了顿：“簮子呢？”苏蘅卿把烬余簮拿出来，递到他面前：“还在，就是掉了颗珍珠。”沈砚洲接过簮子，指尖摩挲着空了的珠槽，脸色微变：“这颗珠子里，藏着赈灾款仓库的钥匙图样。要是被刚才的人捡走……”

“刚才的人？”苏蘅卿想起弄堂里的男人，“他戴了枚铜戒指，指节有疤，是不是你们案卷里的那个人？”沈砚洲点头，将簮子重新替她绾在间：“是他，当年劫走款项的匪之一，现在替日本人做事，想把那批钱运去海外。”

汽船的汽笛声突然响了，船员跑过来催：“沈先生，该开船了，再晚就赶不上潮水了。”沈砚洲拉着苏蘅卿走上跳板，进了船舱。舱里摆着一张桌子，上面铺着一张旧地图，地图上用红笔圈着一个位置，正是沪上的旧码头仓库。

“我查过了，那批赈灾款就藏在这个仓库里，钥匙图样在珍珠里，现在珠子丢了，我们只能硬闯。”沈砚洲指着地图上的一个角落，“不过仓库周围有日本人的人守着，得小心点。”苏蘅卿看着地图，忽然想起袖管里那颗滚来滚去的珍珠——刚才在茶社时，她分明感觉到珠子还在袖管里，只是刚才被沈砚洲拉着走，忘了拿出来。

她赶紧伸手往袖管里摸，指尖果然碰到了一颗圆圆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正是那颗珍珠，只是表面沾了些丝线，想来是刚才蹭掉时，被袖口的布料勾住了。“沈砚洲，珠子没丢！”她把珍珠递给他，眼里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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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洲接过珍珠，放在灯下看了看，只见珍珠的内壁上，果然刻着细小的花纹，拼起来正是一把钥匙的形状。他松了口气，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还好没丢，不然我们这趟就白来了。”苏蘅卿靠在他怀里，能闻到他风衣上的雨水味，还有淡淡的烟草味，心里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汽船缓缓驶离码头，苏蘅卿趴在窗边，看着沪上的灯火渐渐变小，像撒在黑夜里的星星。沈砚洲从身后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顶：“等找到这批赈灾款，我就带你去苏州，看你最喜欢的园林，好不好？”她点点头，手里握着那支烬余簮，簮尾的缠枝纹贴着掌心，暖暖的。

可就在这时，船舱外突然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是船员的惨叫声。沈砚洲脸色一变，一把将苏蘅卿按在桌下，自己掏出手枪，掀开舱门冲了出去。苏蘅卿趴在桌下，听见外面传来激烈的枪声，还有男人的喝骂声，心里像被揪着一样疼。

她想起沈砚洲刚才说的话，想起他眼底的红血丝，想起那枚嵌在簮上的珍珠，忽然鼓起勇气，从桌下爬出来，抓起桌上的地图，往舱外跑。刚跑到舱门口，就看见沈砚洲正和几个穿和服的男人缠斗，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拿着刀，朝他的后背砍去。

“小心！”苏蘅卿尖叫着冲过去，手里的地图卷成一团，朝那个男人砸去。男人被砸得顿了一下，沈砚洲趁机转身，一枪打在他的胳膊上。穿和服的男人们见势不妙，纷纷往船尾退，最后跳进水里，不见了踪影。

沈砚洲跑过来，一把将苏蘅卿抱在怀里，声音都在颤：“谁让你出来的？要是受伤了怎么办？”“我担心你。”苏蘅卿埋在他怀里，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不想你有事。”沈砚洲轻轻拍着她的背，从她的间取下那支烬余簮，仔细看了看，见簮身没受损，才放心下来：“以后不许这么冲动，知道吗？我们还要一起去苏州看园林呢。”

汽船继续往前开，刚才受伤的船员被扶进了船舱，沈砚洲替他包扎伤口时，苏蘅卿坐在一旁，看着手里的珍珠，忽然现珍珠的内壁上，除了钥匙图样，还有一个小小的“沈”字。她抬头看向沈砚洲：“这颗珠子上，还有你的名字。”

沈砚洲凑过来看了看，笑了笑：“是父亲刻的，当年他把珠子交给母亲时，说要让沈家的人，永远护着我们想护的人。”苏蘅卿握着珍珠，心里暖暖的，她知道，沈砚洲就是那个想护着她的人，而她，也想护着他。

船快到旧码头时，天渐渐亮了，雨也停了。沈砚洲牵着苏蘅卿的手，站在船头，看着远处的仓库，轻声说：“等把这批钱找回来，我们就离开沪上，找个安静的地方过日子。”苏蘅卿点点头，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手里握着那支烬余簮，簮尾的缠枝纹在晨光里，泛着温柔的光。

可他们没注意到，在汽船的后面，还有一艘小小的木船，正悄悄跟着，船头立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颗珍珠，正是刚才苏蘅卿以为丢了的那颗——原来刚才在弄堂里，男人扔烟雾弹时，趁机从她的袖管里摸走了珍珠，而她后来掏出来的，只是一颗一模一样的仿制品，是沈砚洲早就准备好的，放在她的袖管里，以防万一。

木船上的男人看着手里的珍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怀里摸出个哨子，吹了一声。远处的仓库里，突然亮起了几盏灯，无数的黑影从里面跑出来，手里都拿着枪，对准了驶来的汽船。

沈砚洲刚察觉到不对，就听见仓库方向传来一阵枪声，子弹“嗖嗖”地擦着汽船飞过。他赶紧将苏蘅卿护在身后，掏出手枪，对着后面的木船开枪：“是圈套！他们早就等着我们来了！”

苏蘅卿看着远处的黑影，心里忽然想起老板娘刚才说的话：“沈先生说，要是您没事，就赶紧去码头。”原来沈砚洲早就知道这是圈套，却还是来赴约，只是为了引那些人出来，好查清赈灾款的下落。

“沈砚洲，你早就知道？”苏蘅卿抓着他的胳膊，声音有些颤。沈砚洲回头看她，眼里满是愧疚：“对不起，我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但只有这样，才能把他们都引出来，才能拿回赈灾款。”

枪声越来越密，汽船的船身被打穿了几个洞，海水开始往船舱里灌。沈砚洲拉着苏蘅卿，往船尾跑：“我们跳船，游到岸边去，那里有我的人接应。”苏蘅卿点点头，跟着他爬上船尾的栏杆，看着下面湍急的海水，心里虽然害怕，却还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就在他们准备跳船时，仓库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笛声，是巡捕房的人来了！沈砚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我安排的，让他们在后面跟着，等我们引出土匪，再过来抓人。”

木船上的男人见巡捕房的人来了，慌了神，想掉头跑，却被巡捕房的汽艇拦住了。沈砚洲趁机拉着苏蘅卿跳进海里，游到岸边时，正好遇见前来接应的人。他把苏蘅卿扶上岸，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海水，看着远处被包围的木船，轻声说：“没事了，我们找到赈灾款的线索了。”

苏蘅卿靠在他怀里，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太阳，心里忽然就踏实了。她摸了摸间的烬余簮，那支簮子还好好的，虽然经历了一场惊险，却还是牢牢绾在她的间，就像沈砚洲对她的守护，从来没有变过。

只是她不知道，在仓库的深处，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等着他们——那批赈灾款的后面，还藏着一份名单，上面写着当年参与劫款的人的名字，其中一个，竟是沈砚洲最信任的人。而那支烬余簮，除了是信物，还是解开这份名单的关键。

沈砚洲握着她的手，看着远处的仓库，眼里闪过一丝坚定。他知道，接下来的路，可能会更难走，但只要有苏蘅卿在身边，只要这支烬余簮还在，他就有勇气走下去，找回属于沪上的正义，也守护好他想守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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