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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是沉入黑暗后唯一真实的触感。
它并非尖锐的爆裂,而是如同冰冷粘稠的泥沼,缓慢而坚定地从碎裂的右腕蔓延,浸透每一寸骨骼,啃噬每一丝血肉。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像是钝锤敲打着那堆破碎的骨渣,将剧痛泵向四肢百骸。云微的意识在这无边的痛楚泥沼中浮沉,挣扎着想要抓住一点清醒的浮木。
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
视线模糊,如同蒙着一层浑浊的油。先刺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承尘。没有云府旧居熟悉的沉香木梁枋,没有她亲手绣制的茜纱帐顶,只有冰冷的、毫无雕饰的深色楠木,压得人喘不过气。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药味——不是她熟悉的苦涩汤药气息,而是金疮药混合着某种奇特冷香的、带着血腥底调的、专属于沈砚的味道。这味道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勒紧了她的喉咙。
这不是她的房间!
惊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倏然窜上脊背!她猛地想撑起身子,右腕处传来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让她眼前骤然一黑,闷哼一声,重重跌回冰冷的床褥之中。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更深的寒意。
“别动。”
一个低沉平静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如同寒冰投入死水。
云微的心脏几乎在那一刻停跳。她艰难地转动唯一能动的脖颈,循声望去。
沈砚。
他就坐在离床榻几步远的紫檀圈椅上。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不明亮,带着一种压抑的灰白,勾勒出他侧脸冷硬的线条。他微微垂着眼,手中拿着一方素白的布帛,正极其专注地、缓慢地擦拭着什么。布帛洁白,映衬着他指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把玩一件稀世珍宝。
可那被他擦拭的物件……
云微的瞳孔骤然缩紧!
是那片玄铁薄片!
它安静地躺在他掌心,幽冷的微光早已敛去,只余下深沉如夜的玄黑。先前沾染的血污和泥泞被擦拭得一干二净,断裂的茬口在灰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他擦拭得极其仔细,指腹缓缓抚过那些细密的天然纹理,掠过那个曾在水底血光中诡异浮现的“赦”字所在的位置——此刻那里光洁一片,仿佛昨夜那惊心动魄的显现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他擦拭的动作缓慢、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虔诚。仿佛那不是一块来历不明、可能带来灭顶之灾的凶物,而是他失而复得的、最珍视的宝物。他的目光胶着在玄铁片上,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涌着云微完全无法理解的、极其复杂浓稠的情绪。那里面有审视,有探寻,有冰封的怒意,甚至……还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如同岩浆在冰层下奔涌的……狂热?
这诡异的平静和专注,比昨夜他显露的冰冷杀意更让云微感到刺骨的恐惧!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那个“赦”字的秘密!他夺走了它,如同夺走了她最后窥见真相的缝隙!而现在,他在做什么?是在确认?还是在……欣赏自己的战利品?
“你……”云微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灼痛得如同吞了火炭,只能出破碎的气音。她想质问,想嘶喊,想扑过去将那该死的铁片夺回来!可身体的剧痛和虚弱让她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只能像一条搁浅濒死的鱼,徒劳地喘息。
沈砚似乎终于察觉她醒了。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立刻抬头。他最后用布帛的边角,极其轻柔地拂过玄铁片边缘缠绕的、那几缕早已枯死的剑兰根须——那是云彻的剑兰留下的最后印记。然后,他才缓缓抬起眼帘。
目光相撞。
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此刻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清晰地映照出云微此刻狼狈、脆弱、惊惧交加的倒影。那目光里没有怜悯,没有解释,只有一种绝对的掌控和冰冷的审视,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出了问题的、需要处理的物品。
“醒了。”他淡淡开口,声音平铺直叙,听不出任何情绪。他随手将擦拭干净的玄铁片放在一旁小几上,出轻微的“嗒”的一声,如同敲在云微紧绷的神经上。然后,他拿起早已备在几上的另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用深色硬木制成的、结构精巧而冰冷的……手枷。
云微的呼吸瞬间停滞!
“你的腕骨碎了。”沈砚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逼近床榻,投下的阴影彻底将她笼罩。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三处。若不好生固定,这只手便彻底废了。”他拿着那副手枷,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无力垂落在身侧、肿胀青紫得骇人的右手腕上。
“不……”云微的喉咙里挤出绝望的呜咽,身体因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起来。她想蜷缩,想躲藏,可剧痛的身体如同被钉死在这张冰冷的床上。她看到了那手枷内侧,为了贴合固定骨骼而特制的、冰冷的金属夹片和厚厚的软垫,也看到了那几道设计精密的锁扣。这不是治疗,这是禁锢!是将她彻底锁死的刑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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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对她的抗拒置若罔闻。他俯下身,带着那股清冽又压迫的松墨冷梅气息。他的动作甚至称得上“轻柔”——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因剧痛而无法自控颤抖的小臂,另一只手拿着那副冰冷的手枷,精准地、不容抗拒地,朝着她那只脆弱如同琉璃、一碰即碎的右手腕套去!
“放开我!沈砚!你滚开!”云微爆出凄厉的尖叫,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疯狂扭动身体,左臂胡乱地挥舞抓挠,如同陷入绝境的幼兽做着最后的徒劳挣扎。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冷汗,流进嘴里,是咸涩的绝望。“我不要!我不信你!你杀了我!杀了我啊!”
她的挣扎在沈砚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蚍蜉撼树。他轻易地制住了她挥舞的左臂,膝盖甚至微微压住了她乱蹬的腿。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冷静得近乎残酷。那冰冷的、带着金属特有硬度的夹片,终于还是无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腕骨碎裂、肿胀不堪的皮肉之上!
“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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