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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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断簪寒（第2页）

竹屉是用粗糙的竹篾编成，底部同样由细密的篾条纵横交错。她强忍着剧烈的恶心，用沾满污秽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去抠、去摸索那坚硬的所在。指尖被粗糙的竹篾边缘划破，渗出血珠，混着馊臭的污物，她却感觉不到疼痛，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指尖下那处异常的坚硬上。

找到了！

在竹屉底部靠近边缘的位置，几根篾条的编织似乎……过于紧密，甚至有些微小的变形？她咬着牙，用指甲死死抠住那异常坚硬的边缘缝隙，用尽全身力气，不顾指尖被篾片割裂的疼痛，狠狠一撬！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一小片薄薄的、被巧妙嵌入底部篾条夹层中的竹片，被她硬生生撬了下来！

就在那小小的、不过指甲盖大小的空隙之下，在竹屉底层被污物浸透的垫布掩盖下，赫然露出了半截东西！

云知微的呼吸瞬间停滞！月光吝啬地移动着，终于吝啬地照亮了那空隙下的方寸之地。

那露出的半截东西，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一种温润内敛的、青玉般的光泽！上面似乎还缠绕着极其精致的、细如丝的银线纹路，勾勒出某种熟悉的、遒劲的竹节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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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光泽……这纹路……

云知微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一股巨大的、冰冷的麻痹感瞬间从头顶灌到脚底！她猛地伸出手，不顾一切地拨开那肮脏的垫布，颤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急切，触碰到那冰凉坚硬的物体，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它从狭窄的夹缝中抽了出来！

当那东西完全暴露在惨淡的月光下时，云知微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冻结了！

躺在她的掌心，沾满了竹屉底部的污秽和馊臭，却依旧无法掩盖其本身清雅温润质感的，是一支簪子。

一支通体由上好青玉雕琢而成的男式簪！簪身线条流畅，打磨得极其光滑，簪头被精心雕刻成几节遒劲的竹节形状，竹节上缠绕着细密的银丝，勾勒出竹叶的脉络，清雅脱俗，带着一种文人特有的风骨。

这支簪子……她太熟悉了！

这是兄长云知澜最珍爱的一支簪！是他弱冠之年时，父亲亲自请名匠，用一块上好的天山青玉雕琢而成，寓意其“竹节凌云，宁折不弯”！兄长一直随身佩戴，珍若性命！半年前他出征西北，这簪子，就束在他乌黑的髻间……

如今，这支象征着兄长风骨与性命的青玉竹节簪，却断裂了！

簪身从中断开，断口参差不齐，带着猛力撞击或折断的痕迹！断裂的下半截不知所踪，只剩下簪头连着大约三分之一的簪身，孤零零地、沾满污秽地躺在她的掌心！那断裂的茬口，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如同骨茬般的微光！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如同濒死幼兽般的哀鸣，终于冲破了云知微死死咬住的牙关，撕裂了柴房死寂的黑暗！她猛地攥紧那冰冷的断簪，断口锋利的边缘深深刺入她的掌心，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指缝滴落，混入地上的污秽之中，分不清是血是泥。

痛！剜心刺骨！比手臂的伤，比胃里的绞痛，比所有的寒冷加起来都要痛上千百倍！

断簪！兄长的断簪！

“兄未死”……瓶底刻字带来的那点微弱的、毒药般的希望，此刻被这冰冷的断簪彻底击得粉碎！断簪在此，染着污秽，断裂在象征着屈辱的馊食竹屉之中……这哪里是生还的信号？这分明是……分明是兄长已然遭遇不测、甚至连随身之物都被敌人当作玩物般肆意折辱后，丢给她这个阶下囚的、最恶毒、最残忍的宣告！

是沈砚吗？是他折断了兄长的簪子？是他将这断簪塞进这肮脏的竹屉？是他用“兄未死”三个字作为诱饵，只是为了让她在现断簪时，承受这更加彻底、更加绝望的毁灭？！

巨大的悲恸和滔天的恨意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吞没！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蜷缩成一团，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断断续续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溢出，破碎不堪，如同风中残烛。眼泪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污垢，滚烫地滴落在冰冷的地面，滴落在掌心那支染血的断簪之上。

月光冰冷地洒落，映着她蜷缩在污秽中的身影，单薄得如同一片随时会破碎的枯叶。掌心的断簪被鲜血和泪水浸染，那断裂的茬口，在微弱的光线下，像一只狰狞的眼睛，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天真与绝望。

就在这灭顶的悲恸中，当她的指尖因剧烈的颤抖而反复摩挲过那断裂的簪身茬口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异乎寻常的触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滑过她近乎麻木的神经——

那断口内部的玉质……似乎并非完全实心？

她的呜咽声猛地一窒！被泪水模糊的视线死死盯向掌心。

月光艰难地穿透青玉簪身，在断裂的茬口深处，在那些参差不齐的玉石断面的阴影里，她似乎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空洞的缝隙？那感觉，就像这看似浑然一体的青玉簪身内部，被巧妙地掏空了一小部分？

这个现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她汹涌的悲恸！巨大的惊疑和一种更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席卷而来！她忘记了哭泣，忘记了身体的颤抖，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指尖和视线之上。

她颤抖着，极其小心地用染血的指尖，轻轻地去触碰、去探入那断裂茬口的深处。

粗糙的玉石断口摩擦着指尖的伤口，带来新的刺痛。但她的动作异常专注，异常缓慢。

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看似浑然一体、却在断裂后暴露出微小缝隙的茬口内部……

触到了！

指尖传来一种极其微弱、却清晰无误的——中空的触感！

这青玉竹节簪的内部……竟然真的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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