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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青溟界的夏风带着融灵后的温热,掠过西漠的归真稻田,掀起层层绿浪。云渊坐在老槐树的浓荫里,看着阿禾站在田埂上,手臂轻轻挥动——他掌心的岁华晶正释放出淡金的光,随着动作洒向稻苗,叶片上的露珠便顺着叶脉汇成细流,既不冲走泥土,又能滋润根部。这是少年自创的“润苗式”,不用灵力催逼,只以共鸣引导,比《归真要诀》里的法子更柔和。
“先生您看,这样稻穗就不会贪长。”阿禾走过来时,草鞋上还沾着田泥,他指着稻苗基部的结节,那里泛着淡淡的绿光,“混沌气沉在根里,灵脉力往上走,石大叔说这叫‘站得稳才能长得高’。”
云渊指尖抚过稻叶,叶尖的细齿在阳光下闪着微光,那是灵脉与混沌气自然平衡的印记。“你石大叔年轻时挥斧,也得先把脚扎稳了。”他望着远处随风起伏的稻浪,浪尖泛着金绿相间的光,像极了当年混沌海的能量潮汐,“只是那时候他性子急,总忘了‘稳’字比‘猛’字更要紧。”
柳知意提着竹篮穿过稻田,篮里的“引虫花”正散着清甜的香气。这种花是用忆灵果的核培育的,花瓣一半白一半黄,能引来吃害虫的灵蜂,却不招惹啃稻叶的虫豸。“南沼的族人说,他们学着种了这花,稻田里的青蛙都多了三成。”她把花束插在田埂的陶罐里,动作轻得像怕惊动泥土里的虫,“云丫昨天用她的共鸣绳测过,说花香里的共鸣纹,跟青蛙的叫声能合上拍子。”
云丫此刻正蹲在田边,把红绳系在引虫花的茎上,木牌随着花的晃动轻轻碰撞,出“叮铃”的轻响。“柳先生您听,这声音跟灵蜂振翅的动静能串起来。”小姑娘侧着耳朵笑,辫梢的红绳扫过稻叶,激起细碎的光尘,“就像石大叔打铁时,锤子和砧子的响声凑成对儿。”
工坊那边传来石猛的大嗓门,他正给几个年轻工匠示范如何给犁头“退火”。铁件浸在混了灵脉水的混沌泉里,冒出的蒸汽竟凝成小小的光环。“老子这法子,比当年用界域斧劈出来的共鸣纹还管用!”他捞起犁头,铁刃上的纹路虽浅,却透着温润的光,“凡铁经这么一折腾,既能啃动硬土,又不会伤着稻根,这才叫‘懂分寸’!”
苏暮雨站在工坊门口,翻看着新画的“分水图”。图上用不同颜色的土标出灵脉水和混沌水的流向,交汇处画着小小的漩涡。“今年的雨水比往年匀,按这图挖的引水沟,能让每株稻子喝到一样多的水。”她用树枝在图上比划,“就像李爷爷说的,好的阵法不用多复杂,能让该来的来,该去的去就行。”
李长老的木杖点过田埂上的每一株引虫花,杖头的叶片已长得像片小巴掌,叶脉里流动着淡淡的光。“天枢院送来了新印的《农家共鸣录》。”他从袖中取出几册线装书,封面上的稻穗图案是用金粉和绿粉混着画的,“里面记了各地农户的土法子,有个老农夫说,他只要听稻穗摇晃的声音,就知道哪块田该浇水,比任何法器都准。”
云渊翻开书页,里面夹着几片干枯的稻叶,叶面上的纹路被人用针细细勾过,标出了灵脉与混沌气的走向。有一页写着:“稻子弯腰不是累了,是在跟土地说谢谢。”字迹歪歪扭扭,旁边还画了个笑脸。“这才是最好的共鸣术。”他合上书时,书页间的稻叶出细碎的声响,像在回应他的话。
午后的阳光透过槐树叶,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孩子们在稻田边的空地上玩“共鸣棋”——棋盘是用归真稻的秸秆摆的,棋子是光滑的鹅卵石,一半浸过灵脉水,一半泡过混沌泉。阿禾执灵脉棋,云丫执混沌棋,落子时要让石子出特定的声响,声对了才能落定。
“石大叔说这棋比他当年闯的‘界域阵’难。”阿禾捏着石子,迟迟不敢落下,“阵有纹路可寻,这声音得凭感觉。”
“就像听稻子说话呀。”云丫把石子往棋盘上一放,“咚”的一声闷响,周围的引虫花突然抖落几片花瓣,落在棋盘上,正好挡住阿禾的棋路。“你看,花也说你这步不对。”
柳知意笑着给孩子们递过灵果汁,看着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忽然对云渊说:“当年在双城峡,我们总想着找到完美的共鸣阵,现在才明白,完美的阵不在石上,在心里。”
云渊望着稻田深处,灵蜂在引虫花间穿梭,青蛙在水渠里鸣叫,远处的风穿过工坊的窗棂,带着铁器的清越——这些声音混在一起,竟形成了天然的共鸣曲。“就像这稻子,不用人催,该拔节时拔节,该扬花时扬花。”他轻声道,“我们当年费尽心机追求的平衡,原来万物自己就懂。”
石猛扛着修好的农具从工坊出来,路过棋摊时故意重重踩了踩地,震得棋盘上的石子乱跳。“小兔崽子们别光玩!”他笑得满脸皱纹,“等稻子熟了,老子教你们用归真稻的秸秆编斧头套,比当年混沌海的灵犀皮还结实!”
苏暮雨跟在后面,手里拿着给石猛缝的布巾,布上用雪灵草汁绣着简单的波浪纹。“石大哥的汗巾又磨破了。”她无奈地摇摇头,“明明能用灵脉线织块结实的,偏要凡布的,说这才够味儿。”
夕阳西下时,归真稻的叶片渐渐收拢,像在睡前轻轻叹息。云渊站在老槐树下,看着李长老把《农家共鸣录》放进树洞,与之前的木牌、镜碎片放在一起。树洞里的岁华晶此刻亮得格外温柔,里面封存的风雨声、虫鸣声、孩子们的笑声,混着新加入的书页翻动声,汇成一股温暖的流。
“您说,多年以后,会不会有人像我们当年研究界域阵一样,研究这些老物件?”云丫的声音软软的,像刚灌浆的稻穗。
李长老的木杖在树身上轻轻一敲,树洞里便传出细碎的共鸣声。“傻孩子,”老人的声音带着笑意,“等他们像我们一样,蹲在田里听稻子说话,就什么都懂了。”
夏风再次拂过稻田,稻浪的起伏比傍晚时更舒缓,像是在轻轻哼唱。云渊知道,这歌声里藏着比任何传奇都悠长的故事——关于回归,关于传承,关于万物在平凡中自然生长的共鸣。
就像这西漠的风,年复一年,吹过归真稻田,吹过老槐树,吹过每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带着永恒的暖意,鸣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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