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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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最后的驱逐（第2页）

那一眼，空洞，麻木，没有任何内容。

没有制止，没有怜悯，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波动都没有。

就像是在看院子里一棵被雪压弯的野草，或是看一只在脚边路过的蚂蚁。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钟，便又缓缓地垂了下去，重新聚焦在面前那一小片被鞋底磨得光亮的泥地上，仿佛门口正在生的这场驱逐，与他毫无关系，甚至不值得他多费一丝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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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比裹挟着雪沫的北风更冷，直直地冻进了苏晓棠的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这一瞥之下，彻底熄灭了。她明白了，这不是一时气恼的驱赶，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彻底的放弃。

“砰——！”

柴房那扇破旧的木板门，在她面前被用尽全力地甩上。巨大的声响震得门框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木板的撞击声短暂地压过了风声，像一口棺材被钉上了最后一颗钉子，决绝地隔绝了门里那个或许还残留着一丝烟火气的世界。

光，消失了。

暖，从未真正拥有过。

声音，也被隔绝了大半。

整个世界，仿佛在刹那间，只剩下了她和这无边无际的、咆哮着的白。

她被留在了这片冰冷的、纯粹的、意图吞噬一切的白色荒野之中。

雪花疯狂地扑打在她的脸上，钻进她的头、脖颈，瞬间融化，带来一阵阵战栗的冰凉。

脚下的积雪贪婪地吞噬着她那双破旧的、几乎不抵事的棉鞋，冰冷的湿意迅蔓延，脚趾仿佛被无数根针同时刺扎。风拉扯着她单薄的衣衫，试图将她最后一点体温也掠夺走。

她站在原地，小小的身影在漫天风雪中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这白色的巨兽彻底吞没。王桂芬的咒骂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但更清晰的是苏老实那沉默的、冰冷的眼神。

她知道，他们不是真的要她去找柴火。在这样的暴风雪里，一个衣衫单薄、饥肠辘辘的孩子，怎么可能找到柴火？这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将他们眼中“多余的东西”清理出门户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们是真的，不想要她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沉重的冰，坠在她的心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茫然地转动着僵硬的脖颈，看向四周。熟悉的院子，此刻在风雪中变得陌生而狰狞。堆着杂物的角落，那口结了冰的老井，通往村外那条被积雪覆盖的小路……所有的一切，都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去哪里？

她能去哪里？

天地之大，风雪之狂，却没有一寸地方，可以容纳她这个十岁的、被遗弃的生命。

寒冷像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她残存的意识。胃里的空洞感再次变得尖锐，与寒冷交织在一起，折磨着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她抬起仿佛灌了铅的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开始向院门外挪动。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积雪没过她的小腿，冰冷的阻力让她耗尽了力气。风吹得她东倒西歪，视线被雪花模糊，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和本能，朝着一个方向——那似乎是村子的东头，记忆中好像有一间荒废的庙宇——踉跄前行。

身后，那座她生活了十年、给予她无数痛苦却也勉强算是个“遮蔽”的院子，在她跌跌撞撞的身影后，逐渐缩小，最终彻底消失在漫天飞舞的、白色的帷幕之后。

前方，是未知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冰原。

她走着，小小的脚印在身后留下浅浅的痕迹，但很快，就被新的风雪无情地抹去，仿佛她从未出现过，也从未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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