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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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巧和还是（第1页）

林家的鸡蛋事件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涟漪在杨家屯悄然扩散。起初只是妇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随着时间推移，苏晓棠身上生的“巧合”越来越多，这些低语渐渐变了味道。

腊月刚过，春寒料峭。赵老汉牵着那头拉磨的老驴从河边饮水回来，正遇上苏晓棠提着个小篮子从山坡上下来，篮子里装着新采的荠菜。那驴走得磨磨蹭蹭，蹄子落地的声音有些异样。

苏晓棠原本低着头想快步走过，却捕捉到一个沉重而烦躁的意念：「硌得疼……那块尖石头……怎么还没掉……」

她脚步顿了顿，看见驴蹄每次落地时那细微的不自然。赵老汉见她停下，笑着招呼：“晓棠丫头，挖野菜呢？”

“赵爷爷，”她犹豫了一下，声音很轻，目光落在驴蹄上，“您看看它的蹄子……是不是卡了东西？”

赵老汉“咦”了一声，蹲下身掰起驴蹄。果然，在蹄铁的缝隙里，牢牢嵌着一块不大却棱角分明的小石子。他用随身带的柴刀尖小心剔了出来，那驴立刻舒服地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尾巴。

“嘿！神了！”赵老汉捏着那颗石子，惊讶地看向苏晓棠，“丫头，你离这么远咋看出来的？我这天天伺候它的都没现！”

苏晓棠抿了抿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含糊道：“看它走路有点瘸……”说完便提着篮子匆匆走了。

赵老汉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石子，脸上的惊奇久久未散。这事传到村里，又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真正让村里人态度生微妙转变的，是孙家母猪的事。孙家那头养了多年的老母猪即将临盆，却突然躁动不安，不肯进食，只在圈里焦躁地转圈，用鼻子使劲拱着食槽。

「不对劲……这味道不对……吃了肚子里的崽会难受……」一个充满焦虑和母性担忧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到正在不远处晾晒衣服的苏晓棠脑海里。

她认得那是孙家母猪的“声音”。犹豫再三，她回家后跟张奶奶提了一句：“奶奶，孙奶奶家那猪……是不是吃的有什么问题？我看它好像很不舒服。”

张奶奶浑浊的眼睛看了孙女一眼，没有多问。下午，她借口送几个新编的笸箩去孙家串门。在猪圈边站了一会儿，看着那焦躁的母猪和槽里所剩无几的猪食，状似无意地对孙家婆娘说：“老姐姐，我看这猪快生了，胃口咋这么差？别是食不对付吧？我瞧着这食颜色有点沉。”

孙家婆娘原本没在意，听张奶奶这么一说，心里也犯了嘀咕。她伸手在猪食槽里捞了一把，凑到眼前仔细看，又闻了闻，脸色顿时变了。果然，在那些正常的野菜和麸皮里，混着些颜色暗、已经有些许霉斑的薯干碎末，不仔细看根本现不了。

“天爷！这是哪个杀千刀的混进来的！”孙家婆娘又惊又怒，赶紧把剩下的猪食全清理了，重新煮了干净的热食。母猪吃了新食，果然渐渐平静下来。

事后，孙家婆娘提着半篮子鸡蛋来谢张奶奶。“老妹子，多亏了你眼尖！要不是你提醒，这一窝猪崽怕是都保不住了！”

张奶奶推辞不过，收下鸡蛋，只是淡淡地说：“碰巧了，也是晓棠那孩子心细，瞧见猪不舒服，跟我提了一嘴。”

这话传到村里，引起的震动比前两次更大。如果说看出驴蹄卡石还能归功于眼力好，察觉母猪食不对劲，这就有点玄乎了。毕竟连整天喂猪的孙家婆娘自己都没现。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这都第三次了……”井台边，人们交头接耳。

“那张奶奶怕是真捡了个宝回来？这丫头有点门道。”

“什么宝？我看是邪性！正常人哪能这样？”

“话不能这么说，人家孩子心善，帮了忙还有错了？”

“就是，上次要不是她，我家那跑丢的半大羊羔也找不回来，指了个方向，一找就找到了！”

议论纷纷中，村民们再看到苏晓棠时，眼神彻底变了。那不再是看一个可怜孤女的眼神，也不是看待异类的排斥，而是一种混合了惊奇、感激、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的复杂情绪。

孩子们依旧不敢跟她玩，大人们则客气了许多，路上遇见会主动点头打招呼，甚至有人家做了稀罕吃食，会让孩子送一小碗过去。但那份客气里，总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距离感，仿佛她周身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将她与寻常人隔开。

苏晓棠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除非必要很少出门，即便出门也总是沿着人少的村边走。她不再轻易对旁人开口，只有在面对张奶奶和墨痕时，才会稍稍放松。

暮色中，她坐在院子里的小凳上，看着墨痕追逐一只飘落的杨树絮。墨痕欢快的意念传来：「好玩！像雪花，但是暖的！」

她嘴角微微弯了一下，随即又轻轻叹了口气。

张奶奶拿着簸箕从屋里出来，坐在她旁边的门槛上，开始挑拣豆子。昏黄的光线勾勒出老人佝偻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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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不舒坦？”张奶奶头也没抬，声音平静。

苏晓棠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凳子的边缘：“他们……好像都怕我。”

“不是怕你，”张奶奶慢悠悠地说，“是怕他们自个儿想不明白的事。人这东西，对自己够不着、看不懂的，要么就想供起来，要么就想砸烂了。你现在啊，是让他们够不着，也看不懂。”

“那我该怎么办？”

“该咋办还咋办。”张奶奶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目光慈祥而通透，“咱们不靠这个讨生活，但也不用把它当个见不得人的脏东西。帮得上手的，顺手帮一把，积德。帮不上或者不该帮的，就当不知道。日子是咱们自己过的，别人的眼色，当不得饭吃，也当不得衣穿。”

这时，隔壁传来王桂芬尖利的叫骂声，似乎在训斥苏小宝。那声音刺耳又熟悉。

墨痕立刻停止玩耍，跑到苏晓棠身边，警惕地竖起耳朵，喉咙里出低低的呜噜声，一个保护的意念传来：「坏女人！不准欺负晓棠！」

苏晓棠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感受到那份毫无保留的维护，心中的那点郁气渐渐散了些。她抬起头，望着天边最后一丝晚霞，轻声对张奶奶说：“嗯，我知道了，奶奶。”

她知道，从那个风雪夜被奶奶捡回来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已经走上了另一条路。这条路上有暖粥和厚被子，有奶奶粗糙却温暖的手，有墨痕无声的陪伴，也有这份让她惶恐又无法摆脱的“天赋”。她无法选择拥有什么，但至少，她可以学着如何与它们共存。

夜色渐渐笼罩了小院，星星在天幕上零星闪现。苏晓棠帮着奶奶把豆子收进屋，心里那份迷茫并未完全散去，但至少，不再像最初那样惊慌无措了。前路依旧模糊，但脚下的路，总要一步一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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