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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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逆鳞（第1页）

璇玑宫的夜，依旧是惯常的清寂，唯有殿内悬着的月华灯，洒下柔缓的银辉，映得满室素净。

时祺抱着浑身浴血的润玉踏进门时，殿外的碎雪正簌簌落下，沾湿了她的梢，与怀中温热的血迹形成刺目的对比。

她小心翼翼地将润玉放在寒玉床榻上，刚一松手，便见他周身光华流转，身形渐长，化作一条银白色的九天应龙。

龙身蜿蜒数丈，鳞片本应如凝脂白玉般流光溢彩，此刻却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败，不少鳞片碎裂脱落，露出底下渗血的肌理。龙角微微低垂，尾鳍无力地搭在榻边，绵长的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唯有胸口处起伏的弧度，证明他尚在呼吸。

时祺蹲在榻边，指尖轻轻拂过润玉冰凉的鳞片，目光最终定格在他胸口——那里本该镶嵌着龙之逆鳞，是龙身最坚硬也最脆弱的所在，如今却赫然缺了一块，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生生剥离，原本完美如玉的龙身，就此留下一道永恒的瑕疵。

“是谁？”时祺的指尖颤抖着，不敢用力触碰那处空缺，只敢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周围完好的鳞片，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是谁这么狠心，对你下此毒手？”

润玉早已陷入深度昏迷，长长的眼睫紧闭，苍白的龙侧枕在榻上，连一丝回应都无法给予。

时祺看着他毫无血色的龙吻，想起他平日里隐忍的模样，想起他雷劫中那句“九死不悔”，心头像是被钝器反复碾过，密密麻麻的疼。

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砸落在润玉冰凉的鳞片上，晕开细小的水渍，仿佛连龙鳞都在为他的苦难而呜咽。

但此刻不是沉溺悲痛的时候。时祺深吸一口气，拭去眼角的泪，抬手从袖中取出一个莹白的玉瓶，倒出几滴东海万年灵液。灵液接触到润玉破损的鳞片时，瞬间化作缕缕清润的光晕，渗入肌理。她又取出随身携带的九转仙草，碾碎后均匀地敷在他体表的伤口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他的梦境。

龙身的自愈能力本就强悍，不过半个时辰，体表的伤口便已结痂，碎裂的鳞片边缘也泛起淡淡的生机。

可时祺知道，真正棘手的是内伤——十二道天雷的威力霸道无比，残存的雷灵力在润玉经脉中肆意冲撞，搅得他内息大乱，若不及时捋顺，怕是会伤及根本。

她盘膝坐在榻边，掌心抵在润玉龙身的胸口，缓缓渡入自己的灵力。时祺的灵力清润平和，带着东海独有的温润气息，如同溪流般缓缓流入润玉的经脉。可那些雷灵力暴戾异常，一经触碰便疯狂反扑，时祺只觉得手臂一阵麻，经脉隐隐作痛。

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准的灵力把控，更需要受术者全身心的信任，才能让外来灵力顺利引导体内紊乱的气息。

时祺咬了咬牙，暗自庆幸——润玉对她，似乎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信赖。即便在昏迷中，他体内的灵力也没有丝毫抗拒，反而在她的引导下，渐渐有了顺从的迹象。

月华灯的光晕渐渐黯淡，殿外的雪停了又落，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已泛起淡淡的鱼肚白。当最后一缕桀骜的雷灵力被捋顺，融入润玉的丹田时，时祺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榻边，指尖还紧紧攥着润玉的一片碎鳞。

再次醒来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龙涎香，混合着淡淡的药草气息。时祺缓缓睁开眼，便撞进一双盛满柔光的眼眸里。

润玉一身青色亵衣，侧躺在她身边，身形依旧清瘦，脸色虽仍苍白，却已褪去了之前的灰败。

他支着脑袋，目光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眼底翻涌着化不开的缱绻与珍视，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生怕一眨眼，眼前人便会消失。

“润玉……”时祺心头一热，不顾浑身的酸痛，猛地扑进他怀里。

“唔……”润玉闷哼一声，胸口的内伤被牵扯，疼得他眉头微蹙，却依旧伸手紧紧抱住了她，力道轻柔却坚定，“慢点，我还没好利索呢。”

时祺连忙撑起身子，眼眶通红地打量着他：“我好担心你！生怕你……”后面的话她不敢说出口，雷劫时那惊心动魄的场景，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

润玉抬手，指尖轻轻拭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别怕，我不是没事吗？有你替我承受了一大半的雷劫，我怎么会有事。”

他的心头是前所未有的暖意。在此之前，他无数次彷徨不安——他深知自己的处境，爹不疼，“娘”不爱，空有天帝长子的虚名，实则孤苦无依。

时祺的出现，如同猝不及防的光，闯入他灰暗的世界。可他总忍不住担忧，她这般明艳张扬，是不是只是一时兴起，贪恋他的皮囊，待新鲜感过后，便会转身离去。

直到诛仙台上，她毫不犹豫地冲上来，将他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身躯替他抵挡天雷的威力，那温热的鲜血滴落在他颈间的触感，那坚定的“我与你一同承担”，才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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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个女子，是真的把他放在了心上。他那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稳稳地落了地，甜滋滋的，像是浸了蜜。

“阿祺，”润玉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顶，声音温柔，“以前是我糊涂，总怕你对我只是一时兴起。直到雷劫那一刻，我才知道，你是真的……在乎我。”

时祺埋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鼻尖一酸：“傻瓜，我若不在乎你，何必陪你受那雷劫？我若不在乎你，又怎会心疼你到彻夜难眠？”

两人依偎着，互诉衷肠，殿内的清寂渐渐被温情取代。不知聊了多久，时祺的指尖轻轻抚上润玉的胸口，那里衣衫平整，触感温热，可她清晰地记得，昨夜在龙身上看到的那处空缺，那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当时，你一定很疼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能感受到他当年承受的剧痛。

润玉握住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眼底闪过一丝释然，却也藏着不易察觉的苦涩：“没事，都过去了，久到我都快忘了。”

时祺抬起头，枕在他的手臂上，仰头望着他清俊的眉眼，眼中满是探究与愤怒：“是谁做的？是不是荼姚？”在天界，最容不下润玉的，便是那位天后荼姚。

“不是，不是，怎么会是母神呢！”润玉连忙摇头，脸上闪过一丝汗颜。他知道荼姚待他不算亲厚，甚至处处提防，可在他心里，毕竟是她将他养大，给了他名义上的母爱。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那位名义上的母亲，会对幼时的他下如此丧心病狂的毒手。

“那是谁？”时祺追问，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怒火，“他为什么要拔掉你的逆鳞？难道他不知道，逆鳞乃龙之根本，拔掉逆鳞，会毁了你的修行根基吗？”

她顿了顿，想起昨夜看到的龙身，心头又是一紧：“昨天你现出原形，我才现，你竟然连翅膀也没有了！逆鳞没了，翅膀也没了……难怪你是返祖的九天应龙，却到现在才晋升上神，原来竟是从小就被人毁了根基！到底是谁这么歹毒！”

润玉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他垂下眼睫，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我好像失去了一段记忆，醒来的时候，就在紫方云宫，由母神照料着”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应该是父帝的敌人吧，毕竟那时父帝刚登基不久，树敌颇多，或许是想报复在我身上。”

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出还有谁会对一个无辜的孩童下此狠手。

时祺听得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让我知道是谁，我非得把他大卸八块，为你报仇不可！”

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润玉无奈地笑了笑，抬手从枕边取出一块玉佩。那玉佩通体莹白，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形状恰好是一片龙鳞的模样，边缘打磨得极为光滑，显然是被人精心珍藏了许久。

他的指尖微微烫，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眼神却无比认真：“祺儿，这是我的逆鳞。当年虽被强行剥离，但我后来寻回了它，一直带在身边。如今，我把它交于你。”

“逆鳞乃龙之心头血所化，最是护主。”他轻轻将玉佩放在时祺掌心，掌心的温度透过玉佩传递过去，“以后你若是有危险，它会自动护你周全，替你挡下致命一击。”

时祺握着那块温润的玉佩，只觉得沉甸甸的——这不仅仅是一块护主的逆鳞，更是润玉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托付。

她紧紧攥着玉佩，抬头看向润玉，眼中满是坚定：“润玉，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绝不让它蒙尘。”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待润玉彻底痊愈，她便立刻返回东海，翻遍龙宫所有的古籍秘典，哪怕耗尽修为，也要找到能让逆鳞重归本体的方法。她要让她的应龙，恢复本该有的完美无缺，再也不受半分苦楚。

润玉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丝，眼底满是温柔的纵容：“别太操劳，能有你在身边，我便已是圆满。”

时祺没有应声，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璇玑宫的夜，依旧清寂，可此刻，却因为彼此的依偎，多了一份从未有过的暖意，漫漫长夜，终有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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