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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檀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突然出现的男子以一种极其占有和保护的姿态拥住那个姑娘,仿佛生怕有不长眼的东西会觊觎她似的。
蔺檀眼中的困惑更深,但目光落在那少年脸上时,他怔愣一瞬,而后惊喜道:“阿瞻?”
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是你吗,你是阿瞻吗?”
他近几年的记忆虽然受损,但还能认出来蔺瞻是谁,毕竟兄弟两个长得那么像,乍一看就同照镜子似的,这个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拥有与他几乎完全相同的脸了。
蔺瞻抬起眼,对上兄长欣喜的目光,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心底深处不由自主地翻涌起一股晦暗难明的波澜。
沉默几息,他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兄长,是我。没想到你还活着。”
“真的是你啊阿瞻!”
蔺檀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嘴角轻轻牵起,笑意温和宽厚,能看出几分往日的风仪。
他激动地上前一步,想拍拍弟弟的肩膀,蔺瞻却不动声色地避过。
蔺檀伸出去的手再一次落空,他悻然收回,笑了笑,目光最终落回弟弟怀中那个微微颤抖的身影上。
“这位姑娘是……”
蔺檀迟疑着问道,
蔺瞻揽着她的姿态透着浓浓的占有欲与戒备,就像圈了一块地,死死地将猎物按在自己的巢穴中,不允许她逃出去,也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这副亲昵的模样,关系应当不一般。
蔺瞻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苏玉融,手臂收得更紧,他抬眼,语气平淡,看着蔺檀,一字一顿道:“她是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
蔺檀明显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惘然。
随即化为歉然和替弟弟高兴的复杂神色,他笑了笑,那笑容似乎带着几分勉强,转瞬即逝,又变成一副温和的模样,“你竟然已经娶妻了……我这个做哥哥的,真是失职,竟然完全不知道,也记不清了,真是……恭喜你们。”
听到这些话,苏玉融肩膀颤抖更甚,她不敢转头去看蔺檀,怕看到亡夫那一双笑意如波的眼睛。
蔺瞻紧紧抱住她,看着对面的男人,淡声说:“方才,许是内子认错了人,若有冒犯,希望兄长不要怪罪她。”
蔺檀闻言,扯了扯嘴角,牵出一丝算不上笑意的弧度,“原来是这样。”
他与蔺瞻二人的确长相相似,远远一看便容易认错。
原来,她是将他认成蔺瞻了啊。
“怎会怪罪。”
蔺檀回过神,连忙摆手,目光却忍不住又在那颤抖的肩头上停留了一瞬,心头莫名空落落的,“既是你妻子,那便是一家人……一家人,又那么斤斤计较做什么,小事罢了。”
蔺瞻颔首,“是,天色将暗,有什么事,先回村里说吧。”
他双手滑落,牵住苏玉融,站在中间,将她与蔺檀隔开。
比起刚刚那样的悲恸,她似乎已经缓解许多,低垂着头,连哭声都是细细弱弱的。
苏玉融心里伤心欲绝,这一日她已经哭了太多次,眼睛都肿得有些看不清路。
蔺瞻半抱半扶着她,三人往村庄里走去。
回到程大夫的医馆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一盏小油灯跳动着微弱的光芒。
蔺檀同程大夫说了两句话,简单交代了那两人的来历,“那少年是我弟弟,旁边的姑娘是……是我的弟妹。”
程大夫了然,点点头,“我就说,你俩保准是亲兄弟,你既然已经找到家人,那便快回家去吧。”
蔺檀颔首,行了个礼,“这些日子,多谢诸位关照。”
程大夫皮笑肉不笑,“把医药费付了就行。”
“那是自然。”
等回了蔺家,他会遣人过来的。
聊完后,蔺檀转过身,正看到弟弟手里捏着一张帕子,俯身将那女孩环抱住,低头温声细语地哄着,用帕子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虽然还很年轻,尚未及冠,但他的骨架已完全长成成年男子的模样,肩宽体阔,站在女人身前,即便伏着身,也能将她完完全全罩住,蔺檀从背后看,只能瞧见一小截粉白的裙摆。
苏玉融心里很难过,抑制不住地流泪,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不想弄得这么难堪,可是眼泪总是自顾自地流,许多时候越压抑,泪水越是汹涌,怎么都止不住。
蔺檀不记得她了,他失去了一段记忆,忘了与她的一切,看她就和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苏玉融在他心里连名姓都不曾留下。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浓浓的愧疚感几乎将她淹没。
尤其是,当她知道蔺檀将自己遗忘时,她心中的哀伤当中竟然掺杂了一丝隐秘的窃喜。
她伤心的是他忘掉了独属于二人的,浓情蜜意的过去。
又在窃喜什么呢,是窃喜他忘掉了一切,不记得面前这个和他弟弟搂搂抱抱的女人曾经是他的妻子吗?这样自然也不会面对这兄弟共妻的混乱局面,也永远不会知道他心爱的妻子在自己死后三个月就勾搭上了他的弟弟。
铺天盖地的愧疚感几乎将她压垮。
苏玉融难堪不已,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怎么会这样想,蔺檀受了那么重的伤,九死一生,她却在偷偷庆幸他忘掉了一切。
她想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不想让三个人如今的情况太过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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