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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过后,天空如洗,满庭院都是雨后特有的清冽气息,池塘中水波微漾,几尾肥硕的锦鲤在花叶间悠然摆尾,时不时游向岸边争食。
贺瑶亭正坐在亭子里透气,她微眯着眼,手里抓着一把鱼食,百无聊赖地水面撒去。
忽然,身后传来丫鬟有些急促的通传声:“五少夫人,二……二公子来了。”
贺瑶亭闻声回头,便见蔺檀正径直朝自己走来,他步履很快,衣袂带风,面色苍白得厉害,浓厉俊美的眉眼微微皱着,眸中晦暗,与这雨后初霁的景色格格不入。
他走到她面前,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五弟妹,我想问你一些事情……关于苏玉融。”
听到这个名字,贺瑶亭微微一怔,手里的鱼食撒了一地,她眼中掠过一丝讶异,立刻屏退众人,“二哥……你、你怎么突然问起她?”
听到这个回答,蔺檀心中了然几分,确信贺瑶亭的确认识苏玉融,如果她不熟悉,便不会第一反应是问他为什么会问起苏玉融。
蔺檀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直言道:“我看到她手腕上戴着一个镯子。那镯子我见过,是五弟娶你时的聘礼之一。”
他对贺瑶亭的印象并不多,只记得五弟似乎娶了贺家的姑娘,依稀记得三年前五弟成亲时,三房准备了许多聘礼,光是铺子都有一条街,首饰里面最值钱的就是那个镯子,五弟曾经拿来给他瞧过。
他在苏玉融手上见过,当时没敢确定,昨夜特地又看了一遍,确认是同一只无疑。
那镯子色泽翠润,此等名贵之物,若是贺瑶亭赠予苏玉融的,那两人想必关系匪浅。
他目光锐利,道:“那镯子如今戴在她手上,你与她,定然相熟。”
贺瑶亭闻言,先是有些愕然,那镯子还是苏玉融即将要离京时,贺瑶亭硬塞给她的。
她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诮的笑。
她没有否认与苏玉融相识,反而问道:“二哥既然想知道,为何不直接去问她?”
蔺檀却沉默。
见他这般情状,贺瑶亭眼中的讥诮之色更浓了,她冷笑一声,“是不敢吧?”
贺瑶亭站起身,走到池塘边,看着水中自在游弋的锦鲤,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二哥,你倒是轻松,一场大水,将前尘往事忘得干干净净,如今想知道什么,便觉得旁人就该原原本本地告诉你?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蔺檀心口一紧,面对贺瑶亭尖锐的诘问,他无言以对,再开口时声音低哑,“我想知道真相。”
“真相?”
贺瑶亭重复着这两个字,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怒意,她转过身,眼神讥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怒气。
“知道真相之后呢?二哥,你待如何?”
她的声音不高,语调冷淡,死死压在蔺檀的心上,“是让一切回归原轨,还是……继续像现在这样,装聋作哑,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当做没有这个人存在过?”
贺瑶亭向前逼近一步,她的心里为苏玉融感到不平,积压已久的怒火让她的话语如同淬了毒一般,毫不留情。
闻言,蔺檀抬起眼,直视贺瑶亭,一字一顿,坦诚而坚决道:“我的确忘了许多,但,是什么,就是什么。”
“若她曾是我的妻子,那如今便依旧是。若我曾亏欠于她,有什么过错,我也应承担偿还。”
“我不能永远活在一片虚无里,我想知道,我与她的过去到底是怎么样的。”
贺瑶亭看着他全然不似作伪的诚挚神色,心中的怒意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她犹豫了,以二哥的性格,既然能为了二嫂嫂脱离宗族,会不会即便失忆了,心里也是向着苏玉融的?
可二嫂嫂曾对她说过,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莫要再提,但……若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与苏玉融之间的缘分被迫中断,贺瑶亭便觉得心头堵得厉害。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明明他们曾经那样好,明明苏玉融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凭什么要因为一场无妄之灾,就落得如此下场?
她不想苏玉融再过得那么苦,希望她能开心点,不要总是故作坚强,悄悄地流泪。
哪怕二嫂嫂日后会怪她多嘴,她也认了!
贺瑶亭深吸一口气,“好,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你与苏玉融是在雁北认识的。你那时外放为官,遭遇追杀,是她救了你,将你带回家中照料。”
她将苏玉融曾经告诉过她的,关于两人的过去,又再次转述给蔺檀,“后来,你心悦她,主动求娶,苏玉融答应了你。”
蔺檀嘴唇轻轻颤了颤,眸光微晃,“所以……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对吗?”
贺瑶亭点头,“是。”
她轻轻扬起嘴角,“我虽未亲眼见过你们在雁北的日子,但二嫂嫂刚入京时,提起你,眼里总是带着光的。她说你待她极好,教她识字,带她见识许多未曾见过的东西。你们出门,总是牵着手的……是个人都能瞧得出来,你们很恩爱。”
她的语气渐渐沉了下来:“可族里的长辈……嫌弃她的出身,觉得她配不上你,对她百般刁难。你不肯休妻,为了她,你在祠堂中忤逆了长辈,主动提出脱离宗族,带她搬了出去。”
蔺檀握紧了手,那个小院……原来真的是他们从前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贺瑶亭看向蔺檀,叹道:“你们搬出去后,日子本该越来越好的。可偏偏……你去治水,出了事,音讯全无。她得知消息后,整个人都垮了……”
贺瑶亭说着说着,眼眶酸涩,哽咽道:“我瞧着她那好似丢了魂魄的样子,我便也跟着难受,族里趁机逼迫,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最后只能签了和离书,离开了蔺家,一个人孤身前往栗城,想去你最后呆过的地方看看。”
“好不容易……你回来了,没有死,但重伤失忆,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贺瑶亭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语气里也带了积分埋怨,音调拔高几分,“二哥,你让她怎么办?她看着你,你却认不得她,将她当做一个陌生人,你知不知道她心里有多难过,尤其是、尤其是她看到族中开始为你相看别的贵女时……”
蔺檀眸光一震,急声解释:“我没有!我知道族中在安排,但我不曾答应过。”
“是吗”贺瑶亭半疑道:“昨日我们还在茶楼里瞧见你与宋侍郎家的千金见面。”
“那是他们假借我同窗之名相邀,我事先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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