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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停了。
梧桐叶还躺在沈清鸢的掌心,边缘有些干了。她站在听雨阁门前,手指轻轻碰了下那片叶子,转身翻身上马。缰绳一扯,马蹄扬起尘土,朝着北边奔去。
官道两旁的树影往后退得越来越快。她没带随行弟子,只背了一把七弦琴。茶水袋挂在鞍侧,喝一口,凉透了就继续赶路。
三天没睡。
夜里靠在驿站屋檐下闭眼片刻,醒来时手不自觉摸向琴匣。那根音丝还在,细细地连着远方,像有人在另一头轻轻拉。她知道是《急召》的调子,断断续续,却一直没断。
第四天天亮前,沙尘扑面而来。
她勒住马,抬眼望向前方。烽火台孤零零立在戈壁上,周围黑点移动,是骑兵围成一圈。火把已经点起,烟往上飘。
她翻身下马,背着琴走上沙丘。
台子里,孩子蜷在角落,短琴放在膝上。右手食指破了,血沾在第二根弦上,但他还在弹。每次敌骑靠近,他就拨一下主音,声音不大,但一直没停。
他记得沈清鸢说的话:只要弹,就会有人来。
一支箭射进窗洞,擦过他耳边。他抖了一下,没停手。第三根弦崩了,他用指甲刮出余音,接着弹下去。
外面的人开始叫喊。
“里面没人应战,烧了它!”
几支火把扔向木门,火焰窜起来。浓烟灌进屋子,他咳嗽着,把琴抱紧了些。
就在那一刻,风里传来一个音。
清越,稳重,从高处落下。
是《破阵乐》的第一句。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沙丘顶上站着一个人,月白衣裙被风吹得鼓动。七弦琴架在石上,十指扫过弦面,第二声接上第一声,没有间断。
围在外面的骑兵纷纷回头。
战马突然躁动,有的跪倒在地,有的原地打转。领头的人大喊:“伏兵!有埋伏!”可四周除了黄沙什么都没有。
琴音变了。
不再是杀伐之气,而是层层叠叠的回响,像从四面八方传来脚步声。有人听见号角,有人看见旗帜晃动,还有人捂着耳朵蹲下,说听到了战鼓在脑中炸开。
敌将拔刀砍向空中,吼道:“别乱!这是幻觉!”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琴响。
这次是低音,沉得像地面震动。他坐下的马仰天嘶鸣,把他甩了下来。其他人也控制不住马匹,阵型彻底散开。
沈清鸢停下手指。
她收琴入匣,走下沙丘,穿过乱作一团的骑兵,径直走向烽火台。
门已经被烧穿一半。她一脚踢开余火,走进去。
孩子坐在地上,琴掉在一旁。他抬头看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音。
她走过去,蹲下来,用手背擦了下他的脸,抹掉灰和汗。他的眼睛红了,但没哭。
“你一直在弹?”她问。
他点头。
“弦断了也弹?”
他又点头。
“怕吗?”
他顿了一下,还是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逃?”
“你说……只要弹,你就来。”他声音很轻,“我不想让你白跑一趟。”
沈清鸢看着他,伸手把那把断了弦的短琴捡起来。琴身烫手,漆都裂了。她把它递回去。
“拿着。”
他接过琴,手指重新包住琴颈。
“你知道刚才外面有多少人?”
“大概……三十多个。”
“你一个人,守住了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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