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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色平和,眼神清明,双手合十做了一礼,道:“施主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陌以新也回礼道:“在下前来找人。”
“施主要找何人?”
“庵中可有一位约莫四十年岁,容貌极美的女子?”
师太看了陌以新一眼,而后又低垂眉目,淡淡道:“既入空门,便断前尘。年岁是空,美丑亦是空。施主找错地方了。”
林安上前一步,缓声道:“师太其实已经告诉了我们答案。倘若没有此人,便是没有,师太这样说,自然是有。”
师太只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忘音是不会见你们的。”
“忘音……”陌以新低喃一声,又道,“多谢师太指点,在下只还有一事请教。”
“施主请讲。”
“近日来,庵中可有生人出入?”陌以新神色郑重,“或者,可有人要带忘音离开?”
师太微微一愣,摇头道:“不曾。”
陌以新似乎松了口气,却又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才道:“多谢师太,敢问我们可否在庵中借住一晚?”
“施主莫怪,庵中不留男客。”师太说着,看了林安一眼,“若是这位姑娘想要借住,自然可以。”
陌以新尚未接话,林安先道:“多谢师太,不必麻烦了。”
师太也不多言,只点了下头。
陌以新见林安主意已定,便又做了一礼,道:“深夜前来多有惊扰,得罪了。”
师太双手合十,还了一礼,转身走入庵堂。
木门重新合拢,伴随着“吱呀”一声,山间传来一声清脆悠扬的鸟鸣,回荡在夜色之中,反而衬得四周愈发寂静。
两人再次回到马车上,林安早已满腹狐疑,此时才终于有机会问出一句:“大人,你要找的人……究竟是谁?”
陌以新神色复杂,沉声开口:“她,很有可能便是老夜君那个私生子的母亲。”
“谁?”林安惊愕,“是方才那位师太口中的忘音?”
“忘音应当只是她的法号。”
“那么她原本的身份是谁?”林安睁大了眼睛,“大人如何知晓她是谁,又是如何知晓她在这里的?”
陌以新沉默一瞬,缓缓道:“方才在驿站借马车时,我以府尹的身份,托驿卒给濯云和叶饮辰送了信,明日他们也会赶来。到那时,一切便可见分晓了。”
林安没有再问,只轻轻点了下头,平静道:“那么,我们便在这里守一夜吧。”
方才陌以新向师太提出借宿时,她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们这一路走来,线索屡屡被人提前抹去,显然有人始终在暗中阻挠他们查案,只要慢一步,就可能功亏一篑。
陌以新方才问师太,近日可有生人出入,也是为了确认这一点。
所幸他们来得快,那人尚未来得及动手。既然已查到此地,为免节外生枝,留守一夜是最稳妥的做法。
多亏还有这辆马车,否则真要露宿山中了。
陌以新仍旧沉默着,神色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迟疑。
他本该开口,劝林安去庵堂借宿,毕竟那位师太愿意行个方便,若能住在庵里,有屋瓦遮风,暖榻可依,总好过在这狭窄马车中抵御山中凉夜。
可他终究无法说出口。
他甚至在心底,泛起一个近乎自私的念头——
此时此刻,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
一阵夜风从掀起的车帘中灌入,夜里本就凉爽,山风则更是清冽。林安虽不怕冷,陌以新却还是抬手,将车帘缓缓放下。
顿时,视线中没有了墨色的夜空和空中的明月,也没有了近旁的庵堂和堂前的古树。
帘子落下的刹那,阵阵山风被尽数遮去,马车成为一个封闭而幽暗的狭小空间。
黑暗之中,两人的呼吸声愈发清晰,空气仿佛也随之升温,似有某种情绪在这方寸之间悄然滋长。
他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就在咫尺之内。近得仿佛只要轻轻前倾一寸,就能触上他压抑已久的渴望。
这一夜的并肩,是他再难拥有的奢侈。
他不愿她在马车中委屈过夜,却更不愿放过这一次,在黑夜里呼吸交缠的机会。
若这是一场不合时宜的贪恋,那便让他当做命运罕见的垂怜罢。
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丝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紧绷:“抱歉,这样是不是有些黑?”
“没,没有。”林安道。
双眼稍稍适应了黑暗后,她勉强辨认出陌以新坐在对面的模糊轮廓。
不知为何,在这看不清彼此神情的黑暗中,她反倒觉得更轻松了些,仿佛那层无形的隔阂也被夜色悄然抹去。
只是,身体分明放松了,心跳却一点一点加快。
深夜,深山,万籁俱寂。两人都只听得到偶尔的鸟鸣和自己的心跳。
马车内的时间仿佛因这片刻的沉寂而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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