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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国公负手静立于人群边缘——面前的香客坪已被狂热席卷,好似烈火燎原,转瞬失控。他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笑。
然而下一刻,他的眸光一顿,笑意僵在脸上。
不对劲。
眼前所见,虽早已在他的预想之中,却不该这么快。
识字的百姓终究不占多数,当人们看到手中的火器图,本应先交头接耳、互相打听,再有少数人反应过来,才渐渐传开。
人群的情绪,应当是从茫然疑惑,到惊愕惶恐,再到贪婪狂热。而不该是眼前这般——
每一张纸都像是一个火种,在落地的瞬间便掀起燎原之势,引起一片沸腾。
太快了。
阳国公心中不由一沉,大步向前而去。
在推搡的人群前,他脚步微顿,轻身跃起,抓住一张飘在半空尚未落下的纸,旋身回到地面。
阳国公仅仅看了一眼,再抬头时,面色已是一片铁青。
手中这张纸,不是什么火器图,而是……银票。
他忽然就明白了,面前这一片狂热来自何处——面对漫天飘洒的数不清的银票,百姓如何能不狂热?
可是,怎会如此?箱子被他们调包了?
自装上图纸后,箱子一直就在他手中,从未有旁人靠近半步,怎么可能被调包?
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情绪扭曲了阳国公向来冰冷矜贵的面容。掌控棋局的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不仅仅是被算计了,更是被玩弄了。
就在此时,他的视线中,忽然多出了两道身影。
这两人绕过了拥挤的人群,仿佛对漫天银票毫不在意,只站在那里,遥遥望着他。
其中一人身着红衣,长发飞扬,单手抱着一个不起眼的木箱,笑得恣意张扬。他挑衅般举了举手中的箱子,神色里满满都是嘲讽,甚至挑衅。
阳国公认出他来——是陌以新身边那个极擅偷窃的花世。莫非箱子是他调包的?
可即便是他,又如何能做到隔空换物?
在他身旁,另一人默然而立。他衣着清淡,气度平和,全不似花世那般张扬,可他只要静静站在那里,便足以令人瞩目。
是陌以新。
阳国公神色微敛,抬步走去。
陌以新先开口,声音不高,却穿过人群的嘈杂,落在阳国公耳中清晰无比:“此处人多口杂,国公若还有心情闲谈,我们不妨换个地方。”
……
迎晖楼,是香客坪外一座三层酒楼。
方才那一箭,便是从这楼顶射出的。
厉南风站在阳国公身后,向来阴戾的脸上此时愈发狠绝,眼中寒光毕露,唇角绷得死紧。
方才在灵曜塔顶,他本还在欣赏塔下的疯狂与混乱,却隐约看到阳国公的身影渐渐远去。他心有疑惑,连忙快步下塔,跟上了阳国公的方向。
这一路上,他早已发觉情况不对——他原本撒出的火器图,竟凭空便成了银票……而陌以新,竟还敢站在这里,当面挑衅国公。
厉南风咬着牙,恨不能生啖其肉。
“你究竟……如何做到的?”阳国公沉声开口。
陌以新坐在酒楼三层窗边,喝了口茶,悠悠道:“我似乎没有义务,为国公答疑解惑。”
林安藏身在楼梯口的屏风后,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她不时向楼下张望着,还在等待最后一个消息。
阳国公冷冷一笑,带着嘲讽:“你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炫耀胜利?”
陌以新微笑摇头:“我只是想告诉国公,如今毒计已毁,十万大军将至,国公已是强弩之末,不若早些认清现实,省去你我许多麻烦。”
不多时,廖乘空与荀谦若两道身影双双步上二楼。
林安眉心紧蹙,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两人。
荀谦若眼底含着一贯的温和,却又多了几分郑重,向着林安轻轻颔首。
林安双眼顿时一亮,眉头彻底舒展开来,悬在心中的大石也终于放下了。
阳国公想不出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她却很清楚——
那些要命的图纸,根本没有被调包,始终都静静躺在厉南风亲手拿上塔顶的箱子里。
花世夜探青云书院后,便将里面的情形事无巨细地告诉了陌以新——
近百名学子聚在大堂中伏案疾书,誊抄好的图纸堆在每个人案前。大堂角落里放着个空箱子,只待抄完收整后放入其中带走。
大堂外重兵把守,阳国公就坐在堂中亲自监督。
在这样的条件下,即便有十个花世也不可能将这些图纸全部偷走。除了用火攻将整个书院焚烧殆尽,别无他法。
然而,便在此时,陌以新却问出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那个箱子,可有人把守?”
花世一怔,才道:“没有。”他顿了顿,提醒道,“那只是一个空箱子,图纸还没有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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