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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许嘉竹站在门槛上,风还在吹,她的手还按在门框边。纸条已经被她攥得软,贴身藏好。她没回头,也不打算回头。
“听说登基要嗑瓜子?”
声音沙哑,带着点喘,像是爬了很远的路才到这儿。
她猛地一怔,手指松了门框。
墨书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进光里。他穿的还是那件靛蓝锦袍,袖口的并蒂莲有点褪色了,腰间的折扇也换了新穗子。他走路一瘸一拐,左腿明显使不上力,可脸上还挂着笑,像没事人一样。
他走到龙案前,把手里那包瓜子“啪”地一声放在上面。壳子磕桌的声音特别响,打破了整座大殿的死寂。
“我特意带的。”他说,“老规矩,任务开始前得吃点东西压惊。你现在算不算正式上岗?要不要我帮你数吉时?”
许嘉竹没动。
她看着那包瓜子。红布包着,角上还打了结,是墨书惯用的那种笨手法。以前每次出任务,他都塞一包给她,说能旺手气。有一次她在屋顶接暗镖,瓜子掉下去砸中巡逻侍卫脑袋,差点暴露。
她忽然觉得鼻子酸。
“你……怎么上来的?”她问,声音有点抖。
“爬啊。”墨书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楼梯太陡,扶手不稳,我怕摔,就慢慢挪。三个时辰,中途歇了七次,啃了半块干饼,尿了两次——你要听细节吗?”
她说不出话。
她知道墨书恐高。那次被吊城门三天,落下病根,连二楼都不敢多站。现在他居然靠着一条瘸腿,硬是从宫外一步步走上金銮殿前的九十九级台阶。
“你疯了。”她低声说。
“是啊。”他耸肩,坐到龙案边沿,脚悬着,轻轻晃,“但我不上来,谁给你送瓜子?总不能让新皇帝饿着肚子上岗吧。”
她终于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两人对视一眼。
她眼底还有红,他脸上的笑也有点勉强。可谁都没提那些不该提的人,也没问那些答不出的问题。
“你还活着,真麻烦。”她说。
“我也觉得。”他点头,“但我偏不死,你能拿我怎样?”
她想瞪他,结果嘴角先动了。
下一秒,她笑出声。笑声不大,却像冰裂开一道缝,阳光照了进来。
墨书也笑,顺手撕开瓜子包,倒了一把在掌心,咔咔嗑起来。
“味道一般。”他嚼了两下,“路上被雨淋过,潮了。不过比去年偷御膳房那包强,至少没老鼠咬过。”
她接过他递来的瓜子,捏了一颗放进嘴里。咸的,皮有点软,确实不怎么样。
但她吃了。
一颗,又一颗。
两人就这么坐在龙案边上,你一颗我一颗,咔咔作响。外面天光一点点亮起来,照进殿内,扫过空荡荡的龙椅,落在他们脚边。
就在这时候,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次很轻,节奏平稳,由远及近,踏在石砖上的声音像风吹落叶。
许嘉竹抬头。
陆昭华走了进来。
她还是那身素白中衣,木簪挽,脸上没什么妆,眼角有细纹,唇色淡。可她站得直,眼神清亮,不像被囚多年的人。
她手里捧着一顶凤冠。
金丝缠枝,珠玉点缀,正面嵌着一块温润玉牌,刻着“承天景命”四个小字。是皇后旧物,也是太后加冕之礼。
她走到许嘉竹面前,停下。
母女俩对视片刻。谁都没说话。
然后陆昭华抬手,将凤冠轻轻戴在许嘉竹头上。
动作很慢,很稳,指尖擦过女儿额时顿了一下。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暗卫,也不是逃命的孤女。”她说,“你是这江山的主。”
许嘉竹仰头看着她。
她想起冷井里的女人,满身伤痕,被铁链锁住,却还咬破手指画符破阵。她想起那个假装冷漠的母亲,故意露出后背鞭痕,只为让她恨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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