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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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夜瘴追亡（第1页）

夜幕下的千瘴谷，与白日截然不同。雾气并未因黑暗而稀薄，反而更加浓稠，颜色也变得更加深沉诡谲。墨绿、暗紫、深褐、惨白……各种色彩的瘴气如同活物般流淌、交织，散出更加刺鼻的、混合了甜腻、辛辣、腐败与硫磺的复杂气味。这些夜瘴不仅毒性更强，其中更夹杂了无数夜间活动的毒虫飞豸的嗡鸣、爬行声，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仿佛低语或啜泣的窸窣声响，直透耳膜，扰人心神。

林天和野人修士（林天暂时称他为“阿木”，因其言语木讷，且自称已忘原名）一前一后，在能见度不足三丈的浓稠夜瘴中艰难穿行。

林天将感知提升到极致，暖流在体内缓缓运转，抵御着无孔不入的瘴毒侵蚀和精神干扰，同时如同最灵敏的触角，探知着脚下每一步的虚实和前方能量的流向。他手中紧握着那柄夺来的青蝮软剑，剑身冰凉，毒性虽被暂时压制，但仍隐隐与体内暖流冲突，让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来约束。

阿木跟在林天身后约两步之遥，他步履沉重，呼吸粗重，腹部的伤口虽经灵潭水清洗和丹药压制，不再流血，但每一次迈步仍牵扯出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努力跟着林天的脚步，手中紧握着那根巨大的骨刀（离开时又捡了回来），警惕地留意着后方和两侧的动静。他对沼泽的熟悉在此时体现出来，偶尔会出极其轻微的、类似于虫鸣的短促音节，提醒林天避开某个看似平常、实则潜伏着夜行毒虫的泥洼，或是绕开一片正在无声喷吐麻痹孢子的妖菌群。

两人几乎没有交谈，所有的交流都靠手势、眼神和那些简短的警示音节。死亡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他们必须保持绝对的专注和安静。

林天选择的方向并非直线远离灵地，而是先向东南，再折向东北，意图混淆可能存在的追踪。但千瘴谷的地形复杂远想象，夜间更是危险重重。他们不得不数次改变路线，躲避突然从地底涌出的惨绿色毒气喷泉，绕开一片片在夜色中闪烁着诱人磷光、实则布满粘稠陷阱的“鬼苔”地，甚至惊动了一窝栖息在岩缝中的、拳头大小、口器如针的“鬼面蚊”，被迫以最快度逃离，林天挥动青蝮剑斩落数十只，剑上的毒性竟让这些悍不畏死的毒虫也忌惮退避，但两人身上还是被叮咬了好几处，又麻又痒。

连续奔行了一个多时辰，两人都已疲惫不堪。尤其是阿木，伤势影响下，度明显慢了下来，脸色苍白如纸。

林天找到一处背靠陡峭岩壁、前方有几丛高大带刺毒灌木遮挡的狭窄凹地，示意阿木停下暂歇。凹地内地面相对干燥，岩壁渗出少量水滴，带着淡淡的土腥味，但至少没有明显的毒虫巢穴和瘴气汇聚。

两人背靠岩壁坐下，迅服用清水和辟谷丹。林天又给了阿木一颗辅助恢复气血的丹药。阿木默默接过服下，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个油布兽皮包裹的小包袱，紧紧抱在怀里，眼神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是珍宝，又似是梦魇。

林天没有追问，只是抓紧时间调息，同时将感知延伸出去，警惕着周围任何风吹草动。

寂静中，只有远处瘴雾流动的呜咽和近处毒虫细微的爬行声。阿木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一些，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沙哑依旧，却比之前连贯了些许：“谢谢……你的药。”

林天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必。现在我们是同路人。”顿了顿，他问道，“你对毒蟾宗的追踪手段了解多少？他们大概多久会追上来？”

阿木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眼中闪过恐惧：“他们有……虫子。还有……鼻子很灵。上次找到我……隔了三天。这次……杀了他们的人……可能更快。”他犹豫了一下，补充道，“那个……绿皮小蛤蟆……很厉害。能闻血味……很远。”

“绿皮小蛤蟆？”林天心中一凛，想起疤脸汉子的幽光甲虫，看来这些盘踞沼泽的势力，在追踪方面都有独到且阴毒的手段。“我们身上都有伤，血气难以完全掩盖。”

阿木点了点头，脸上忧色更重。他抱紧了怀里的包袱，低头沉默了片刻，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看着林天：“我……有个地方。可能……安全一点。但……很危险。要去吗？”

林天目光微凝：“什么地方？有多危险？”

阿木费力地比划着，试图描述：“一个……水下的洞。入口很小……被藤和石头挡住。里面……有空气。我……以前躲过。但里面……有东西。有点……怕。”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那“东西”，只是眼中流露出本能的忌惮。

水下洞穴？林天心思转动。如果能隔绝血气，或许能暂时摆脱以气味追踪的毒虫。但水下环境未知，洞穴内的“东西”更是隐患。不过，比起在开阔的、毒瘴弥漫、追兵随时可能出现的沼泽中逃亡，一个隐蔽的、可能隔绝气息的藏身之所，诱惑力无疑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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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这里多远？方向？”林天问。

阿木辨认了一下周围几乎完全一样的浓雾和怪石，指向东北偏东的方向：“大概……半个时辰。但晚上……路更难走。”

“带路。”林天没有过多犹豫，做出了决定。留在这里，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冒险一搏，或许还有生机。

两人再次起身，阿木走在了前面。他对这一带地形的熟悉再次挥了作用，虽然因伤势步履蹒跚，但选择的路径往往能避开最危险的区域，节省了不少体力和时间。

越往阿木所说的方向走，空气中的水汽越重，瘴气的颜色也偏向深蓝和墨黑，带着一股浓郁的、类似于腐烂水草的腥气。脚下开始出现大片的湿滑苔藓和没过脚踝的积水，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沉闷的水流声。

“快到了。”阿木低声道，语气中带着紧张。

前方出现了一片生长着高大、叶片宽大肥厚、边缘生满锯齿的黑色水生植物的水域，水面平静无波，颜色深不见底，上面漂浮着一些惨白色的、仿佛动物脂肪凝结物的东西，散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几根粗大的、布满瘤节和气根的枯树横亘在水面上，更添阴森。

阿木带着林天，小心翼翼地踩着水边一块块相对坚实的黑色礁石，绕到水域一侧。那里岩壁倾斜入水，长满了滑腻的墨绿色水藤和厚厚的、如同脓疮般的苔藓。阿木拨开几丛特别浓密的水藤，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钻入的、黑黢黢的洞口。洞口大半没在水下，只留下上方一小条缝隙，水波轻轻拍打着边缘。

“就是这里。进去……要潜水一小段。”阿木指着洞口，眼中忌惮之色更浓，“里面……有路上去。但那个‘东西’……在里面深处。我们……只在入口附近……应该没事。”

林天凝视着那幽深的洞口，感知竭力向里探去，但洞口似乎有某种力量阻隔，只能感到一片冰冷、沉滞的水汽和……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沉睡了千百年的、古老而淡漠的意念波动？这波动与他怀中的玄丹子令牌、乃至沉骨潭巨兽骨架的意念都有些微相似，却又截然不同，更加隐晦、更加……空寂。

绝非善地。但眼下似乎别无选择。

“我先进去探查，你跟在后面，保持警惕。”林天对阿木说道，同时将青蝮剑绑在背后，深吸一口气，运转暖流护住全身，尤其是口鼻耳目，然后毫不犹豫地俯身，钻入了那冰冷刺骨、腥味扑鼻的水中。

水下一片昏暗，只能靠感知模糊辨别方向。洞口向内延伸约一丈，便开始向上倾斜。林天手脚并用，沿着倾斜的通道向上游去。通道狭窄，时有突出的嶙峋怪石，需要小心避让。

大约向上游了三四丈，头顶忽然一空，露出了水面！

林天猛地探出头，大口呼吸。这里果然有空气！虽然空气同样潮湿冰冷，带着浓郁的土腥和霉味，但至少可以呼吸。

他迅爬上岸（岸边是滑腻的岩石），警惕地打量四周。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溶洞，空间不大，约莫两三丈方圆，洞顶垂下一些暗淡的钟乳石。光线极其微弱，仅靠洞口水下透入的一点天光和一些生长在岩壁上的、出惨淡绿色荧光的苔藓提供照明。地面湿滑，角落里堆积着一些被水流冲进来的枯枝烂叶和动物骸骨。

洞内深处，幽暗不可测，隐隐有风声呜咽传来，不知通往何处。林天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古老淡漠的意念波动，正是从洞穴深处传来，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缓慢而悠长。

暂时安全。

这时，阿木也喘着粗气爬了上来，浑身湿透，伤口被水浸泡，疼得他龇牙咧嘴。他上岸后第一件事就是紧张地看向洞穴深处，仿佛那里随时会冲出什么可怕的东西，见毫无动静，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们……就在这里休息。”阿木指着靠近洞口、相对干燥一些的一块地方，“不要……往里走。那个‘东西’……不喜欢被打扰。以前……我待了几天……它没动。”

林天点了点头，没有贸然去探查深处。他先是在洞口附近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预警小陷阱（用细藤和石块），然后才和阿木一起，在角落坐下，各自运功逼出侵入体内的寒湿之气和微量毒素，处理伤口。

洞内寂静得可怕，只有水滴从钟乳石末端滴落水面的“叮咚”声，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洞穴深处那若有若无的意念波动，像一层无形的薄纱笼罩着这里，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与寒意。

就在两人心神稍定，准备进一步调息时——

“咕……咕咕……”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如同蛙鸣又似虫嘶的声音，忽然从他们来时的水洞方向，透过水面，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

阿木脸色瞬间惨白，眼中充满了惊恐，死死盯着水下洞口的方向，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碧……血……蟾……他们……找到了！”

林天的心，也骤然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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