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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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募兵始（第1页）

却说真定城内外百姓闻得募兵讯息，早如浪涛般从各街巷涌出，连那平日紧闭的老字号木门也吱呀推开，卖糖葫芦的老汉挑着担子跟着人流走，串儿上的山楂映着朝阳，竟比过年时的灯笼还要红些。街头耍把式的后生收了兵器，挽着袖管往校场赶，腰间铜铃撞着牛皮护腕，叮叮当当响成一片，惊得房檐下晒的辣椒串儿直晃悠。

真定城街头已如沸汤滚鼎。早有百姓如潮似水，从大街小巷涌至校场周遭，或攀墙登屋，或踮足引颈，皆欲一睹募兵盛事。但见老叟捋须指点，壮汉攘臂议论，闺中少女亦结伴而来，鬓边簪花被挤得歪歪斜斜，却仍笑靥如花，直将校场围得水泄不通。孩童们骑在父兄肩头，手里举着用柳枝编的小旗，忽听人群中有人指说“将军来了”，顿时鸦雀无声，千百双眼睛俱望定演武厅方向。

正此时，三通鼓罢，王棣率领郭药师、杨再兴等将佐，踏着朝阳步入校场。但见他头戴凤翅银冠，身穿连环锁子白银甲，外罩蜀锦镶边素白袍，腰间悬一口宝剑，剑柄上明珠嵌就北斗七星，在阳光下流转生光。他按剑拾级而上，银甲上的狮首吞肩在日光下狰狞欲活，靴底铁钉踩在石阶上迸出火星，端的是“英风飒飒来酣战，杀气森森欲建功”。

待登上三丈高台，转身时银衫猎猎，手按剑柄，剑身微振，竟似龙吟隐隐。他鹰隼般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攒动的人群，双眉微蹙，朗目如星，忽一声清啸，声若洪钟震谷，直教场中旌旗猎猎作响，杆头铜铃叮当乱颤。

“列位父老！大宋与契丹交兵虽暂挫，然契丹国势日蹙。昔年大宋与辽邦虽有干戈之争，然唇亡齿寒之理昭然若揭。契丹纵曾犯我边境，终究是北疆屏障。今女真胡骑崛起辽东，其势如狼似虎，若辽邦覆亡，此辈必挥师南下，铁骑将踏我中原沃土！某虽不才，忝为宣抚使，今在校场招募忠勇之士，不为封妻荫子，只为保我大宋江山、护我黎民百姓！”言犹未了，右手按在剑柄之上，虎口微微用力，呛啷一声清响，腰间长剑已出鞘半尺，日光之下，剑身映出青湛湛的光芒，寒光耀目。剑刃薄如蝉翼，竟在风中轻轻震颤。寒光扫过，台下百姓中竟有几个胆小的不由自主退了半步。

杨再兴踏前半步，抱拳朗声道：“我等所求，非止是弓马娴熟之辈，更需忠肝义胆之士！若有愿随杨某上阵杀敌者，不论贵贱贫富，但凡能过三关试艺，便录为亲卫，共赴疆场！若未能通过，只要心怀报国志，亦不妨同往！”言讫，右手一振，便将滚银枪往地上一插，枪尖入地半尺，竟在青砖上激出数道裂纹，朗声道：“再兴在此立誓：但有胡虏犯我城池，必当以枪尖挑其头颅，以血祭我山河！”声如裂帛，直上云宵，端的是虎啸龙吟，令人闻之血脉偾张。

台下百姓先是一静，继而轰然叫好，声浪直冲霄汉。有那年轻猎户跳上石礅，扯开粗布衣襟露出腱子肉，大吼：“吾愿随将军杀贼！”又有个老军汉颤巍巍挤到台前，从怀里掏出半块缺角的腰牌，嘶哑着嗓子道：“老汉当年随种经略使打过西夏，如今虽老，尚可开三石弓！”更有个书生模样的少年挤到前排，振臂高呼：“愿以七尺之躯，换得九州太平！”

王棣见此情景，目中热泪几欲夺眶，却强自按捺，反手抽出腰间佩剑，朝天空虚劈一记，剑刃破风，竟发出龙吟般的清响。旗下三十六名鼓手各执紫漆鼓槌，“咚”地击响牛皮大鼓，声浪滚滚，直将天边云絮震得散了又聚。

郭药师端坐在演武厅前紫檀桌后，面前摆着黄绢名册与狼毫笔架。他右手翡翠扳指随呼吸轻轻晃动，目光如电，审视着每一个上前报名的汉子。但见那紫毫笔在他手中流转如飞，龙蛇般的字迹落在绢上，竟将“朱淮，城西猎户，善使硬弓”之类的条目写得铁画银钩，端的是“胸藏兵甲文犹武，笔走龙蛇字带威”。有一少年孤儿报不出名，亦不知姓，抓耳挠腮时，王棣微微一笑：“且随吾祖上姓，单名一个‘忠’字如何？”说罢示意郭药师挥笔疾书，黄绢上顿时多了个“王忠”，倒似撒下满地忠肝义胆。

另一侧校场中央，杨再兴手持滚银枪，正在考校应征者武艺。但见首个上来的黑脸大汉自称许青，抡起镔铁刀，呼喝着便是一招“力劈华山”，刀风带得地上落叶打着旋儿飞起。杨再兴不慌不忙，斜插茱萸步避过刀锋，枪尖轻点其手腕，喝一声：“刀路太沉，且看某家演示！”说罢拧腰展臂，使开“梨花暴雨枪”，但见银枪如白蛇吐信，左五枪、右五枪，竟在许青周身刺出十个枪花，却未沾着他一片衣角。围观百姓轰然叫好，许青更是心悦诚服，纳头便拜。

却见那被王棣赐名的王忠大步跃上擂台，粗布短打扎得利落，双拳一错便使开太祖长拳。但见他弓步划弧，拳影生风，一招“伏虎式”打得虎虎生威，脚下步法暗合九宫八卦，正是当年宋太祖龙行虎步之遗意。众人只觉拳风带起尘土，竟将台边旗杆上的蛛网都震得簌簌而落。杨再兴待他拳路使老，忽然踏中宫、抢上风，施展“沾衣十八跌”，轻轻一带王忠手腕，王忠便觉一股大力涌来，不由自主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却似坐在棉花堆上，半点不疼。杨再兴伸手将他扶起，温言指点

;：“拳势需如虎爪，步稳方似泰山。你且记住，力从腰发，气沉丹田。”王忠满面通红，连连称是，退到一旁仍不住比划。

此时报名的长队已绕校场三匝，日头升至中天，将众人甲胄映得一片金黄。但见有樵夫担着柴刀来报名，刀鞘上还沾着新鲜的松脂；有铁匠握着铁锤上前，掌心的老茧比牛皮还厚；更有那读书郎卸了青衫，露出里面束着的英雄氅，腰间竟别着柄淬了蓝的匕首。郭药师笔下不停，黄绢名册已写了二十余页，每一个名字旁都用朱砂点了红点，恰似夜空中闪烁的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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