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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溜。”
“吸溜。”
远远的,哈罗德环顾了一下这个队伍——欧文曾经在他的队伍里,艾达拉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鬼曾经挑战过他,他当然有印象,其他队员则是他第一次见,哈罗德也看过这些人的资料。
戴着黑色兜帽体型较小但很能打的卢娜。
玛门城前任圣主茱蒂丝手下的鲍里斯,过去曾经是失落骑士团的一员,因为他的身份,恰好让这个队伍给哈罗德的感觉更微妙了。
哈罗德的目光扫过这些吵闹的家伙,最终,落在了那个金紫瞳、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他在资料上看到过的来自不寐城的金贵族,纪尔亚伦。
哈罗德曾经看过资料上的纪尔亚伦,知道他是个风流轻佻的贵族,不过是又一个靠着家族荫蔽、在女人堆里打滚的绣花枕头罢了,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他静静地坐在一个靠边的位置,身姿挺拔,却又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松弛感。
他没有参与同伴们关于果汁的争论,只是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了一小团彩色的绒线和两根细长的金属针。
哈罗德的眼神凝固了一瞬。那是……针织?
一个体格堪比骑士的男人,正旁若无人地做着针线活。这幅景象本身就充满了强烈的违和感。哈罗德不免觉得这家伙的癖好有些荒谬了。
纪尔亚伦的手指修长而稳定,绒线在他的指间灵活地穿梭,一个复杂的针法被他轻巧地完成,一个新的线圈出现在针上,他似乎在做一件非常小的漂亮衣服。
他的动作熟练得不可思议,仿佛这件事他已经做过千百遍。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金灿灿的头为他漂亮的外貌添缀风采——带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仿佛他正在做的不是与他外形格格不入的针织,而是某种高雅的艺术创作。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传来。店主在给另一桌客人钻取果汁时,或许是用力过猛,一颗巨大的、如同宝石般斑斓的水果猛地裂开,酸甜的汁液“噗”地一下喷溅开来。
大部分汁液都被巨大的叶片挡住了,但仍有几滴,精准地、不偏不倚地溅到了纪尔亚伦正在编织的绒线上,留下几个深色的污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欧文和艾达拉的争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了纪尔亚伦和他手上那团被弄脏的绒线。
纪尔亚伦的动作停顿了。
连戴着兜帽卢娜探头都差点忍不住用正常的人型出一声:“叽!”(因为这是给她织的小衣服。)
他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金属针,举起那团绒线,低头审视着上面的污渍。他没有生气,甚至连脸上的微笑都没有丝毫改变。
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几秒钟。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哈罗德都感到意外的举动。
他没有去擦拭,也没有试图补救,而是平静地、干脆地,将那团即将成形的、花费了不少心血的编织物,连同整团绒线一起,毫不留恋地扔进了桌子底下那个用来装果皮残渣的深坑里。
仿佛那不是一件凝聚了心血的作品,而是一件随手可弃的垃圾。
做完这一切,他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团全新的、颜色不同的绒线和一套新的针,重新开始,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生。
哈罗德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的脑海里,飞地闪过资料上关于纪尔亚伦的描述。
“……生性风流,热衷于宴会与沙龙,对华美的衣饰与短暂的恋情乐此不疲……性格软弱,缺乏毅力,遇事容易退缩,所学的东西都是半途而废……”
哈罗德一向对这种靠着家世混日子的纨绔子弟不屑一顾。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
一个会因为一点污渍就毫不犹豫地舍弃心血之作的人,他的内心必然有着钢铁般的偏执和对自己行为准则近乎苛刻的坚守。这与“缺乏毅力”“容易退缩”的评价,简直是南辕北辙。
一个真正轻浮散漫的人,绝不会有如此稳定而灵巧的双手,更不会对一件枯燥的手工活抱有这般近乎仪式感的专注。
哈罗德抿了一口烈酒,辛辣的液体在他口腔中炸开。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从他看到这支队伍开始,那个被资料描述为“风流轻佻”的纪尔亚伦,就从未正眼看过周围任何一位路过的漂亮女性。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只集中在自己手头那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和他的同伴身上。
他的礼貌中透着无法逾越的疏离,他的微笑就像一副精致的面具,完美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唯有专注于那件小衣服和偶尔嫌弃地瞥向同伴们时,确实偶尔流露出了一些真实的喜悦。
这根本不是一个“风流”的贵族该有的姿态。
哈罗德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资料是会骗人的,谁说安德烈不能悄无声息地替代了谁的身份呢?
一个人的眼神和下意识的习惯,是很难伪装的。
眼前这个男人,他那平静外表下所隐藏的、对秩序和完美的病态追求,以及刚才那一瞬间流露出的微妙感……这一切,都和资料上那个“软弱无能的绣花枕头”形象,产生了巨大的、无法解释的断裂。
哈罗德缓缓地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出一声轻响。
之后的一段时间,各种有的没有的小麻烦出现了,安德烈很明显地意识到他被哈罗德盯上了,这个时候他再去伪装身份警告哈罗德,就是明摆着将自己在玛门作为纪尔亚伦的身份暴露出来,因而安德烈显得有些暴躁。
“唔,”艾达拉:“最近那个哈罗德,有跑过来警告我不要和效忠于前任圣主茱蒂丝的失落骑士团的前成员鲍里斯走得太近,他什么意思啊?怎么对鲍里斯有这么大的意见啊?”
“字面上的意思,”鲍里斯老实地说:“我以前负责负责销毁过不少畸形魔物,看守过比我高出很多个头的实验体,我的同伴死的死,疯的疯不少人。大家工作的心理压力稍微有些大,名声也不太好。”
失落骑士团在各地都是个远近闻名的疯子骑士团,但只要深处其中的人就会对其祛魅,认为这不过也只是一份工作。
欧文:“……这话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没什么信服度。”
伪装成金的安德烈面无表情地说:“心理压力,还好吧,我不才是分摊最多工作的那个么?”
“对,”鲍里斯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所以你是最变态的那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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