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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岩镇的夜,向来不安静。
工坊地窖深处,一盏老旧的钨丝灯在头顶摇晃,投下斑驳光影。
凌飒盘腿坐在金属地板上,右手上那枚战术手套还带着墨宸指尖的余温。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一枚银色吊坠放在【万物图鉴】的读取台上——那吊坠里封着一粒晶莹剔透的“泪结晶”,正是昨天从墨宸眼中接住的、属于人造人第一滴真正意义上的情绪产物。
“来吧,老伙计,别装死。”凌飒戳了戳手环屏幕,“昨天你可是当了一回情感中转站,收了全服最贵的一波‘心灵垃圾’,现在该返点福利了吧?”
【滴——检测到高纯度情感残留……正在进行逆向频谱解析……】
图鉴界面突然炸开一片数据流,像极了深夜直播间刷屏的弹幕雨。
紧接着,一段加密坐标链缓缓浮现,分出七条支线,精准标注在《荒野纪元》的世界地图上。
“东区旧垃圾站、西市桥洞、南巷孤儿院围墙外、北港废弃码头……”凌飒眯起眼,嘴角一点点扬起,“哈!全是新人玩家扎堆哭穷、吵架、分手、退游的地方。别人当是电子垃圾桶,可在我眼里——”
她猛地一拍大腿:“这哪是垃圾场?这是情绪富矿啊!苍霆神明不吃香火,专啃人心碎渣,咱就给他来个‘破烂堆里请神宴’!”
阿阮推门进来,手里甩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投诉记录,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你要找的地方,不会就是这些吧?”她把纸往桌上一摔,“东区那个烧焦相框收集狂,系统三次判定他有精神障碍倾向;西市桥洞底下堆了三百多只破纸飞机,清洁npc每天清完第二天又满,都快触环境异常警报了。”
“别人眼里的疯子,可能是未来的考古学家。”凌飒轻笑,手指划过投影中的七个坐标,“你知道为什么流浪汉总爱捡瓶子卖钱吗?因为每一个被丢掉的东西,都曾经被人握在手里,活过、用过、爱过、恨过。它们不是垃圾,是记忆的残骸。”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而墨宸那样的人……他忘了怎么被爱,但没忘了怎么去救。所以我们要用他最陌生的方式唤醒他——用一堆‘没用的东西’,办一场全世界最奢侈的婚礼请柬。”
“等等。”角落里传来小烛的声音。
这位盲眼少女不知何时已悄然靠近墙上的全息投影,指尖轻轻贴在其中一处坐标上——西市断桥。
“我‘看’到了……”她的嗓音像风穿过竹林,“那些纸飞机里,有一只会光。它飞得很慢,轨迹歪歪扭扭,像是受伤的鸟。但它一直在等,等一个愿意弯腰捡它的人。”
空气忽然静了一瞬。
凌飒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昨晚的梦再度浮现:漫天大雪,她站在一座残破的桥头,寒风吹乱了她的。
一只湿漉漉的纸鸢跌跌撞撞飞来,撞进她怀里。
她低头展开,上面用稚嫩笔迹写着——
“我想有人记得我。”
她猛地起身,调出城市监控系统,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如电。
画面快切换,最终定格在贫民窟边缘的断桥尽头: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栏杆边,认真折好一只纸飞机,轻轻掷出。
风把它吹偏,坠入浑浊河水,无人问津。
“找到了。”凌飒低声说,眼神亮得吓人,“最后一个投放点。编号no,玩家id:纸鸢少年诺亚。”
阿阮倒抽一口冷气:“这孩子……三个月前被家族除名,理由是‘基因缺陷影响家族评级’。系统判定为高危退游倾向,但我们一直找不到他现实中的定位信号。”
“现在不用找了。”凌飒戴上手套,拎起背包,“他会留在那里,直到有人捡起他的愿望。”
小烛忽然抬头,面朝虚空微笑:“姐姐,你知道吗?在数据底层,每一张被折叠的纸,都藏着一段未完成的声波。就像心跳,像呼喊,像……还有人相信奇迹。”
凌飒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骂:“你这话说得,我都想给全服个募捐链接了——《帮盲妹实现童话梦》。”
话虽调侃,她肩上的背包却沉了几分。
走出工坊时,夜风卷着远处霓虹的余烬扑面而来。
灰岩镇的天空被浮空岛的光污染染成暗紫色,唯有地平线处,一道微弱的晨曦正悄然撕裂云层。
就像昨天墨宸醒来时,那束照进冰窟的第一缕光。
“你说,”阿阮并肩而行,忽然开口,“我们真能用一堆破纸飞机、烧焦的照片、生锈的硬币,拼出一场让神明都坐不住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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