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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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永别（第1页）

郑达，就是那个失足落水的男孩，只是灌了很多河水，在救护车到来之前，就被热心群众帮忙吐了出来，送到积水潭医院经过医生检查，并无大碍。他的父母听说最先跳下水里救他的那个人送到三零五医院去了，就带着他去三零五医院感谢恩人。

他们到了三零五医院才得知，救郑达的那个人因为呛水产生心脏骤停，没有抢救过来，已经死亡了。他们没有见到救命恩人，却看见了救命恩人的妻子，郑达扑通一下子跪在李丽娜的病床前，声泪俱下，“阿姨，对不起！都是为了救我，叔叔才死啦！阿姨，让我给您做儿子吧！我今年已经十二岁啦，我长大了一定孝敬您！……”他语无伦次的说着，吓得杨阳哇哇大哭，一下子扎进奶奶的怀里，“哇哇哇……爸爸！我要爸爸！哇哇哇哇……”

李丽娜听到喧闹声缓缓的睁开眼睛，就看着一个少年跪在地上，哭得涕泪横流，咧开的嘴里一口大黄牙，不由得一阵厌烦，她收回目光，看到站在旁边的弟弟李立恒，她轻轻对他摆摆手，闭上眼睛。

李立恒立刻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她这是心烦呢。出门喊来护士，护士把郑达和他的父母请了出去，“这里是病房，不要留这么多人，病人需要安静，受不得刺激，闲杂人等都出去吧！”

郑达的父母对视一眼，拉着郑达出去了。他们一家三口默默地走出医院，谁也没有说话，顺着林荫路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

刘淑芳和李立远还有李美娜是傍晚的时候赶到的。

李立恒在把杨维礼送进太平间后，就立刻给妈妈和大哥打了电话，他觉得姐姐此时最需要亲人的关怀。

李丽娜推开自己家小院子的门时，脚步像灌了铅，院子外面的老槐树落了一地槐花，白色的槐花铺在门口的地砖上，好像是在哀悼男主人的离去。她攥着那件杨维礼出门时穿的外套，指尖把布料揪出了褶皱。

“丽娜……”刘淑芳的声音颤，伸手想扶她，却被她躲开，她现在不想跟任何人交流。李丽娜径直走进里屋，坐在炕沿上，那是杨维礼每次回家最爱坐的地方，他总说这儿暖和。她把脸埋进那件外套，布料上还沾着河水的潮气和淡淡的肥皂香，是她熟悉的味道。

孩子被奶奶抱着，似懂非懂地看着妈妈，小手伸过来想摸她的脸，李丽娜猛地抱紧孩子，眼泪终于决堤，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可怀里的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孩子被吓得瘪瘪嘴，她才忍不住哽咽：“爸爸……爸爸没了……”

刘淑芳蹲在她面前，摸着她的背，自己的眼泪也掉在衣襟上：“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有妈在，天塌不了。”李立恒和李立远站在门口，眼圈通红，谁也说不出话，只默默地把院里的落花扫了，又给灶膛添了柴，六月初，夜晚还是有些凉的。

夜里，李丽娜抱着孩子坐在窗前，看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她在想，那些星星里面，一定会有一颗星星是杨维礼吧？桌上的搪瓷缸还放着他没喝完的茶。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个茶杯，忽然觉得，他好像只是出了趟远门，等天亮了，就会推门进来，喊她一声“丽娜”。

夜深了，李丽娜终于在困乏中睡着了。

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一丝寒意。刘淑芳悄悄给她掖了掖被角。月光落在母女俩身上，像一层薄纱，轻轻裹着这满室的悲伤，也裹着一份沉甸甸的念想——他用生命换了别人的团圆，往后的日子，她要替他好好守护他的妻儿。

翌日，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祂可不管人类的悲喜，无差别地普照着大地。

李丽娜睁开红肿的双眼，声音沙哑地说道，“维礼，这都几点了，你咋不叫我起床呢？”

她懵懂地看着隔着窗帘透进来的阳光，屋子里静悄悄的，一阵刺痛从心底漫延开来，她捂住脸，泪水无声地顺着手指缝滑落，她记起来了，她的维礼不在了，他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刘淑芳听到声音，连忙推开门走了进来，“丽娜，你醒了？妈妈给你煮了粥，你吃一点儿吧？”

“好。”李丽娜挣扎着下了炕，去外间洗漱了，坐在餐桌边，用一把瓷勺一小口一小口地挖着碗里的白粥往嘴里送，刘淑芳往勺子里放块豆干或者咸菜，放了什么，她就吃什么。

杨母抱着杨阳出去了，她忍着丧子之痛，咬牙坚持着，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你还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呢，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儿媳妇和孙子还需要你帮衬呢。”

九点多钟的时候，杨父带着另外几个子女过来了，他们都站在院子里，商量着杨维礼的后事。区里上报了杨维礼舍身救人的事迹，他被评为见义勇为的英雄，骨灰将会葬在八宝山公墓。

月日的八宝山殡仪馆，松柏低垂，哀乐低回。杨维礼的遗像挂在正中，穿着笔挺的军装，眼神明亮，还是从前那副温和又坚毅的模样。

李丽娜抱着年幼的儿子，由刘淑芳搀扶着，站在最前排。孩子似懂非懂地看着胸前的小白花，小手紧紧攥着妈妈的衣角。刘淑芳的脊背挺得笔直，眼眶却红着，不时抬手抹一把眼角。

杨父杨母和杨维礼的兄弟姐妹们站在李丽娜的左侧，都低着头默默地流泪。

杨维礼的战友们穿着整齐的军装，列队站在两侧，一个个神情凝重，有人悄悄别过头，用袖子擦了擦脸。单位的同事们也来了，胸前别着小白花，心情悲痛。

亲戚们从老家赶来，有的老太太抹着泪，念叨着“多好的娃，咋就这么走了”。李立恒和李立远站在后面，挺直了脊梁，像两株沉默的树，默默支撑着这片沉重的悲伤。

哀乐响起时，众人缓缓上前告别。战友们敬着军礼，目光久久停留在遗像上；同事们深深鞠躬，把那句没说出口的“一路走好”藏在心里；李丽娜抱着孩子，俯身在遗像前，声音轻得像叹息：“维礼，你放心，我会把孩子带好，守着家等你……不，是带着你的份，好好过日子。”

阳光透过殡仪馆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每个人的小白花上，泛着淡淡的光。这场葬礼没有喧嚣，只有无声的敬意和深切的怀念——他用生命托举起的那份善良与勇敢，像一粒种子，落在了所有认识他的人心里，往后想起，总有一份温暖与力量，在岁月里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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