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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第一百一十二场]
(就像是要去参加一个武术表演吧,那片街道特别真实,就像身临其境一样,像平遥古城,就在一个城门楼子前面,有人在呼唤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躺在那个巷子里面的一个躺椅上闭眼休息睡觉,不断的起身,朝那个巷口出去的城门楼子走去,就像是梦魇,轮回不止,出不去,形容一下,就是每次起身向那个巷口就要走出去的时候,我突然就到最开始我在躺椅时的那一刻,就像是某种,限制回档,那段时间线,反复重复被揉捏,就像梦境,从浅到深,盗梦空间那样,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尝闻浮生若梦,今方知梦境亦有窠臼。譬如赴武演之会,入一街巷,青石板缝里渗着陈年烟火气,竟似平遥古城瓮城之下。城门楼飞檐如翼,檐角铜铃摇曳间,恍惚有人唤我乳名,声线似断非断,若游丝牵风。彼时吾斜倚竹躺椅,目睫垂落如帘,方欲假寐,忽觉身如纸鸢断线,径自朝巷口行去。未及丈许,骤见青砖缝里漫起白雾,如墨汁滴入清水,刹那间将吾推回躺椅——如此循环往复,恰似匠人揉陶,将一段时光线反复抟捏,从浅梦揉成深魇,竟如《盗梦空间》里层层坠落的陀螺,愈陷愈深。
(在某种程度,这样的反复中,我意识到了这里是梦境,可是就是醒不过来,就像温水煮青蛙,最开始想反抗,一遍又一遍耗尽了力气,到后来不想反抗了,反而感觉,很舒服,很温暖,很柔和,想沉沦,像婴儿在熟睡,像母亲中的摇篮,像海洋中的一只水母,昏昏沉沉,庸庸不能)
往复七次,灵台忽现微光:此身原在梦境窠臼中。初时如蛙在温水,蹬腿欲跳,却觉四肢灌铅,每一次反抗都似以卵击石,耗尽气力后,反觉梦境如春水漫岸,渐渐没过胸口。竹躺椅化作母亲臂弯里的摇篮,巷间微风是摇篮曲的尾音,恍惚间吾化作水母,透明躯壳里流淌着月光,随波逐流,昏昏然沉入蓝调深眠。那温暖非人间炭火,而是记忆褶皱里的襁褓温度,让人甘心沉溺,如落叶委地,再无漂泊之念。
(一次又一次从那个躺椅上起来,向那个巷口走去,每到巷口的边上的时候,都会回档,被转移传送回那个躺椅上,我能听到,感觉到那风那气息,仿佛看到巷子的巷口外面那模糊不清,依稀微弱的光,那依稀的舞台和同伴,师父,师兄弟他们,可是就是无法抵达,咫尺天涯,到最后,即使那街市的嘈杂,闹市的叫喊,小孩的哭闹,妇女的争吵,男人的打牌声,街坊邻居喝酒吃饭的声音,我感受得到,听得到,可就是醒不过来,没有力气)
每至卯时三刻,竹躺椅便如磁石吸铁,催吾起身。足尖点过青石板,叩出清响如叩击心门。行至巷口五步处,白雾必至,将吾搡回原点。雾幕之外,隐约可见戏台一角:师父负手而立,青衫扫过刀枪剑戟;师兄弟们演着连环腿,靴底扬起的细尘竟似金粉闪烁。市井声浪穿透雾帘而来:茶棚里茶盏相碰如碎玉,酒肆中猜拳声撞在砖墙上,小儿举着糖画跑过,糖丝牵出银线;妇人在井台边叱骂偷鱼的猫,男子围坐打牌,竹牌撞击声密如急雨。诸般声响近在耳畔,却似隔着重纱,伸手触不到半分真实,直教人心焦如焚,偏生四肢乏力,连握拳都成难事。
(一遍又一遍的从躺椅上醒来,向巷口走去,到最后或许是某种未知的梦境,轮回的能量都一丝耗尽了,慢慢的,缓缓的,每次醒来在巷子中向巷口走去,抵达那个巷口的路程越来越远,我指的是,巷子的路程长度不变,而我走的越来越短,每一次的轮回回档,离那个巷子的口越来越远,力量力气消耗得越来越多,耗尽,那巷口的光芒也越来越小,最后甚至起不来了,连起身迈步向巷口走的力气都没有了,虽然说那些声音依旧在,可是也越来越稀疏,一直在躺椅上挪动身子,甚至都变得费劲了起来,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者,瘫痪的病患,连在躺椅上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时间依旧在那,每一次费劲的挪动,都是在轮回,四周变得漆黑,被吞噬,被吞没)
不知轮回几何,梦境能量渐如油灯将尽。初时一丈之途,可行至七步;后五步一歇,气若游丝;再后来,三步便要扶墙喘息,巷口的微光缩成豆粒大小,忽明忽暗如鬼火。终于有一日,连起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躺椅似化作磐石,将吾牢牢压在原地。喉间不出声响,唯有耳畔市声渐如隔帘雨,淅淅沥沥不成片段。暮色自四周漫来,先染青砖为黛色,再将竹躺椅浸成墨色,最后化作漆黑漩涡,将吾卷入无边虚寂,唯有心头一点执念,如寒夜孤星,明明灭灭。
(最后一次像植物人就要逝去,死亡前的平静,安宁,宁静,祥和
在躺椅上,却能最后一次坐起来,不过无法起身,眼睛睁不开,最多只能睁开一条缝,手指不能屈伸,被扼制,钳住,制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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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鬼压床一样,身上不能动弹)
忽至某刻,心下陡然澄明,如秋江映月。虽四肢如缚铁索,竟能强支坐起,脖颈却似系着千钧石磨,头颅沉沉欲坠。眼帘如蒙三层重纱,唯透一线微光,隐约见檐角铁马在虚空中摇曳成虚影。十指蜷曲如枯竹,欲握而不能,指缝间似有蛛网蔓延,将吾与躺椅缚成一体,恍若古寺中千年泥塑,在时光里结满苔痕。此刻竟无恐惧,唯有平静如止水,恰似濒死者凝视烛火,明知油尽灯枯,却看得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耗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明知是在梦境中,却醒不过来,就像溺水者坠向无尽的深海,就像跳下楼顶,从悬崖中掉下去,从裂缝中掉下去从高空向下坠落,追向无穷深渊的感觉一样,相似,
还是摆脱了,挣脱了那层束缚,一纸重新凝聚精神,撞碎了外边那层坚不可摧,如磐石般的硬壳,灵魂重新回来了,掌控住了肉体,而不是飘散,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最后一丝气力如游丝将断,却在刹那间凝成利剑。意识如断缆之舟,坠入墨色深海,耳畔风鸣如万马奔腾,身如秋叶旋于虚空,见层层梦境如琉璃盏逐一碎裂,露出底层冷白如霜的现实之光。吾拼尽残力,朝那光撞去——“咔嚓”一声,似有千年冰层开裂,灵魂如归巢倦鸟,骤然撞入肉体。睁开双目,竹躺椅竟化作公园湖畔的石椅,樟叶簌簌落于膝头,指尖触到石椅粗粝纹路,恍如隔世。
(我又回来了,回到了那个破碎的现实,残酷的世界,丑恶的人间
梦中那片街道是假的,那个武术表演演出是假的,古城是假的,巷子是假的,好友,同伴,师傅,师兄弟,他们并不在我身边,躺椅却是真的,是公园里,亭子边上,河边湖畔的那个躺椅,树下,今天多云,旁边的桥上,斑驳长满着青苔,桥下蛛丝上还粘着那滴滴水珠)
举目四望,梦中的青砖黛瓦皆成过眼云烟,唯有石椅真实可触。亭子踞于湖畔,柳丝垂入烟水,远处石桥斑驳,苔痕如锈,桥下蛛网上凝着水珠,恰似梦中未干的泪痕。天空多云,云层如棉絮堆叠,压得湖面泛着冷光。原来一切皆是幻梦,同伴、师父、师兄弟皆在千里之外,唯有这张石椅,在现实里沉默着,承接过我的鼾声与梦境。
(不知道是心有灵犀吗?还是什么?掏出兜里的手机,上面正显示着师傅师兄弟他们给我的信息,说让我帮一个忙,或许是那个智能机器跨越微纪元,从源代码,透过量子微观世界,向我大脑中的生物电传输的那道信息吧,把我从梦境中唤醒了出来,或许不是,我还是回来了,回到了这个虚假的世界,他并不比梦境高尚什么,这个谎言一般的地方又能维持多久呢?)
正自怔忡,衣袋里手机震动。摸出视之,屏上跳出师父消息,言有急务相托,字字清晰如墨滴入水,晕开细微波澜。忽忆科幻书中所言,量子世界或可跨越时空传讯,难道吾之苏醒,竟因这电子信符刺破了梦境茧房?然抬眼望湖畔烟柳,柔条拂水,终究分不清梦与醒的界限——这现实世界,又何尝不是另一重梦境?不过是用钢筋水泥替代了青砖黛瓦,用手机电波替换了风里的呼唤,本质上,谁又比谁更真实?
(我走在青石板的路面上,想着:人生匆匆不过数十年,又一载,弹指一挥间,春秋便会过去,我则更短,三十年,河东河西,人间又不曾会变动多少,这就是我的寿命,如蜉蝣般朝生暮死,又有何其不同呢?无足轻重,没人会在乎,无人问津,就像梦境中那虚渺的尘埃,现实中的飞灰)
彳亍于湖畔青石板道,苔痕湿了鞋底。忽念人生如白驹过隙,吾等不过蜉蝣,三十载光阴,在天地大剧中不过是弹指一瞬。河东河西,人间更迭,于历史长河而言,不过是微波细浪。吾之存在,如梦境中的尘埃,现实里的飞灰,聚散无形,无人问津。指尖抚过桥栏苔痕,那斑驳纹路里,不知藏着多少人的梦境与醒觉,又有谁曾被记住?
(人间草木,邀约天明,西山灯枯,坎坷路平
天上人回天上去,世间人留世盘桓,水黾不知天地阔,残蛾摇翅追流空。)
暮色漫过西山时,见残蛾扑向廊下灯影,水黾踏破浮萍圈圈。忽然懂得:无论是困在梦境的轮回,还是挣扎于现实的泥沼,皆不过是天地间的刹那光影。人间草木岁岁枯荣,终会等来天明;西山灯火忽明忽暗,却照平了坎坷路途。天上仙客终返瑶台,世间凡人仍在红尘盘桓,就像水黾不知江海辽阔,残蛾偏要追着流萤飞舞——明知虚妄,却偏要在这虚妄里,舞出属于自己的光痕。
湖畔风来,卷起樟叶簌簌。吾将手机揣回兜中,任晚风拂乱衣襟,朝灯火阑珊处走去。石椅上的梦境渐渐淡去,唯余湖面上的碎光,像极了梦中巷口那屡碎屡明的微光。原来残酷人间亦有暖处,正如梦境深处藏着疼痛,真假之间,本就没有分明界限。而吾等蜉蝣之身,纵是飞灰,也曾在某片光里,舞出过刹那的璀璨。
人间草木,邀约天明,西山灯枯,坎坷路平。
天上人回天上去,世间人留世盘桓,水黾不知天地阔,残蛾摇翅追流空。
我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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