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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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因果循环（第1页）

酒馆的厮杀，让宋瘸子恐惧，陷入了疯癫。

宋瘸子突然说出一句带着无尽寒意与恐惧的“当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便被扩散更汹涌的黑暗吞没。

他猛地闭上嘴，枯槁的脸上肌肉扭曲，那眼神中的复杂情绪瞬间被一种近乎疯狂的贪婪和刻骨的警惕所取代。

他不再看许轻舟，仿佛忘记了身边还有这么个人，全部的注意力都死死锁在那块嵌在桌面上、流淌着诡异青光的青铜碎片上。

“是我的……必须是我的……”他喉咙里出嗬嗬的低吼，像野兽护食，挣扎着就要从藏身的桌子后扑出去。那佝偻的身躯爆出与衰老病体极不相称的力量，枯瘦的手爪箕张，目标直指碎片。

“宋老伯！危险！”许轻舟惊骇大叫。他虽年轻见识浅薄，但也知道那碎片散的寒意绝非善物，更亲眼目睹了它刚才是如何随着那毁天灭地的青芒一同出现的！这绝不是寻常探能染指的东西！

然而，宋瘸子充耳不闻。他眼中只剩下那块碎片，仿佛那是他油尽灯枯生命里最后一根续命的稻草，是深埋心底数十年、日夜啃噬骨髓的毒疮的解药。他瘸着腿，动作却异常迅捷地扑向那光滑的桌面面。

就在宋瘸子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幽暗的青铜边缘时——

异变陡生！

那块看似沉寂的碎片，其表面流淌的雷纹青光骤然暴涨！并非刺目，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幽暗之光，瞬间将宋瘸子探出的手臂笼罩其中！

“呃啊——！”

一声短促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宋瘸子口中迸！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和恐惧让许轻舟头皮炸裂！

只见宋瘸子的右手，从指尖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度迅覆盖上一层幽暗的青铜色！那颜色并非染色，更像是他皮肉筋骨本身在瞬间转化成了冰冷的金属！青铜色泽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肤干瘪、血肉枯槁、筋脉僵死！

更可怕的是，宋瘸子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巨钉钉在了原地，身体剧烈地抽搐，脸上扭曲的表情凝固，眼珠暴突，瞳孔深处倒映出的不再是恐惧或贪婪，而是一片无边无际、充斥着无尽怨毒与死寂的青铜之海！仿佛有无数来自幽冥的冰冷呓语，正顺着那蔓延的青铜色，疯狂涌入他的脑海，啃噬他的魂魄！

“不……放过我……当年……不是我……”宋瘸子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词句，带着濒死的绝望。那蔓延的青铜色已覆盖了他大半条手臂，并且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

许轻舟看得魂飞魄散！这哪里是什么机缘宝物？分明是催命的邪魔！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猛地抓起脚边一块拳头大小、被青芒余波熔得半焦的桌子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宋瘸子那只已被青铜色侵蚀、僵直伸向碎片的手臂！

“砰！”

桌子腿砸在宋瘸子僵硬的青铜化小臂上，出一声闷响。力道不大，却像是一根针戳破了紧绷的气球。

宋瘸子浑身剧震，笼罩手臂的粘稠青光猛地一滞，那如同附骨之疽般蔓延的青铜色仿佛失去了源头动力，蔓延之势戛然而止，甚至隐隐有了一丝褪去的迹象。而他与碎片之间那股无形的、致命的联系，似乎也被这一砸强行切断！

“噗——！”

宋瘸子狂喷出一口暗红近黑的污血，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那只被青铜色覆盖的手臂无力地耷拉着，颜色虽未完全褪去，却也不再继续侵蚀。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神涣散，仿佛刚从十八层地狱爬回来，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虚弱。

那块青铜碎片表面的雷纹青光也黯淡下去，恢复了之前幽暗冰冷的状态，只是那股沉淀了万古怨毒的寒意，似乎更加浓郁了，丝丝缕缕地缠绕在碎片周围，形成一片无形的死亡领域。

许轻舟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握着半焦石块的手还在不住颤抖。他看着瘫软如泥、气息奄奄的宋瘸子，又看了看那块散着不祥气息的碎片，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此地绝不可久留！在去浮影山，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不知不觉的就响起来。

他咬了咬牙，强压下转身就逃的冲动。宋瘸子虽然贪婪险恶，但终究是带他入山的人，在山上若非他扑倒自己，恐怕自己早就被那飞溅的熔岩砸死了。见死不救，他许轻舟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他小心翼翼地绕开那块青铜碎片所在的酒馆区域，仿佛在避开一头沉睡的远古凶兽。走到宋瘸子身边，吃力地将这枯瘦沉重的身躯半扶半拖起来。宋瘸子浑身冰冷，那只青铜化的手臂更是坚硬如铁，触手一片死寂的寒意。

“走…快走…离开…这里…带上我…”宋瘸子似乎恢复了一丝神智，声音微弱如同蚊蚋，充满了极致的恐惧，“那东西…是‘葬兵渊’…的诅咒…沾上…就…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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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兵渊？诅咒？许轻舟听得心惊肉跳，却不敢细问，现在逃命要紧。

他奋力将宋瘸子那条完好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自己背后藤筐的背带——那里面是他和阿爷活下去的希望，不能丢。

他拖着昏迷了大半、死沉死沉的宋瘸子，深一脚浅一脚地逃出来浮影城，沿着去时的崎岖山道踉跄奔逃。来时背着半筐草药尚觉艰难，此刻拖着一个人，更是步履维艰。草鞋早已被碎石磨破，脚底板传来钻心的刺痛，汗水混着血水浸湿了粗麻短褂，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背上。

只是这次再回去，怎么感觉这山突然有了压力，怎么都难以行走，不再是平常那么轻松。

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每一次回头，都感觉身后那被削平的巨岩方向，那片弥漫着焦糊硫磺味和幽暗寒意的区域，像一只无形的、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怨毒地盯着他们逃离的背影。那青铜碎片的寒意仿佛附骨之蛆，即使远离了，依旧有一丝阴冷的气息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更让许轻舟心悸的是，在他丹田深处，那从未有过丝毫异样的地方，此刻竟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刺痛和冰寒！仿佛有一粒微不可查的、带着无尽怨毒的青铜尘埃，随着他吸入的那口碎片寒气，悄然落在了那片荒芜的“田地”里，生根芽，释放着与那块碎片同源的冰冷死寂！

这感觉一闪而逝，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却在他心底留下了一片更深的阴影。

平时觉得漫长的山道，在亡命奔逃中显得更加绝望。浮影山的万丈崖壁投下巨大的阴影，山风依旧带着铁锈味和寒意，刮在脸上如刀割。来时觉得狰狞的乱石枯松，此刻更像是潜伏在阴影里择人而噬的妖魔。

不，不能在回山上，得继续回去，这是许轻舟此时的感觉，掉头继续回去。

这或许是逃命的一种本能。

宋瘸子不知道这个少年为何一会儿奔向山，一会儿又下去，他也不想知道，只要暂时还活着就好。

许轻舟咬着牙，拖着沉重的负担，转身继续向着山下小镇的方向拼命挪动。每一步，都像是在挣脱身后那片名为“葬兵渊”的恐怖诅咒所延伸出的无形泥沼。

他知道让他浮影镇的是许老太爷传来的声音。

他告诉许轻舟块碎铜片，或许此刻已然回到了山里，时机不成熟，不要再接触那块碎青铜碎片。

他知道，今天的遭遇，那块带来死亡与不祥的青铜碎片，还有丹田那一闪而逝的异样冰寒，已经彻底改变了他和宋瘸子的命运。浮影山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而山下等待着他们的，恐怕也并非温暖的炉火和救命的药铺，而是比这山风更刺骨、比这乱石更险恶的……人心。

那柄来自幽冥的、名为“因果”与“诅咒”的剑，已然悬在了他们的头顶。只是不知，第一个落下的，会是剑锋，还是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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