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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芷察觉到他的目光,回过头,展颜一笑:“回来了?营里今日如何?”
“嗯。那几个刺头,今日五十里负重跑,总算没人掉队了。”赵重山走进来,很自然地坐到灶前的小凳上,顺手添了根柴火。这个动作,与他在军营中冷面严苛的主将形象,或在都督府沉稳寡言的佥事形象,判若两人。
姜芷抿嘴一笑,递给他一小碗刚调好的、用来蘸白切鸡的姜葱料汁:“尝尝咸淡?”
赵重山接过,用指尖沾了点,尝了尝:“正好。”他看着她摆弄那些晒干的木耳、黄花菜和几样他不认识的草根,“晚上吃什么?”
“炖了个山菌鸡汤,再用这秋木耳、黄花菜,配点五花肉和豆泡烧个家常锅子,清炒个鸡毛菜,凉拌个萝卜皮。主食吃米饭,还有我新试的枣泥山药糕,不甜腻,你尝尝看。”姜芷一边说,一边利落地处理食材。
“好。”赵重山应着,目光落在她灵巧翻飞的手指上,忽然道,“今日兵部李侍郎遇见我,夸他夫人前几日来你这儿用了膳,回去后赞不绝口,连吃了几天你配的茶包,说晚间睡得好多了。”
姜芷手上不停,笑道:“李夫人是有些心火旺,睡眠浅。我瞧着秋燥,给她配了点清润安神的,看来是对症了。”她顿了顿,看向他,“没给你惹麻烦吧?”毕竟以侯夫人之尊亲自操持庖厨,终究与世俗眼光不符。
赵重山摇头,语气平淡却笃定:“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做得又好,旁人只有羡慕的份。李侍郎是真心道谢,说夫人近日心情都好了许多。”他顿了顿,补充道,“陛下前日召见,问起近况,我也提了一句你在弄些药膳食补,陛下还说了句‘雅致,于养生有益’。”
连皇帝都默许甚至略带赞许,这无疑是一道护身符。姜芷心里更踏实了,眼波流转,横了他一眼:“你倒是会找机会说。”
赵重山被那一眼看得心头微动,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道:“实话实说。”
饭菜很快上桌,摆在小筑其中一间名为“秋收”的雅间里。窗外恰好能看到后院一小片开始泛黄的银杏树,景致宜人。菜式简单,却色香味俱全,热气腾腾。
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用饭。偶尔赵重山会说起军营中某个兵卒的趣事,或都督府某件公务的棘手之处,姜芷则聊聊今日收到了哪些食材,哪位夫人又给了什么反馈,或者阿武汇报的外院琐事。话题琐碎平常,却充满了生活实实在在的温度。
吃完饭,撤去碗碟,换上清茶。姜芷将那一碟做得小巧精致、形如银杏叶的枣泥山药糕推到赵重山面前。
赵重山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枣泥的甜香混合着山药的清糯,口感细腻,甜度恰到好处。他慢慢吃完一块,又拿了一块。
“喜欢?”姜芷眼睛弯弯。
“嗯。不甜,顶饿。”赵重山给出一个非常“直男”但实在的评价。
姜芷失笑,自己也拿起一块小口吃着。茶香袅袅,暮色渐合,将两人的身影温柔笼罩。
“重山,”姜芷忽然轻声开口。
“嗯?”
“谢谢你。”她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声音轻柔却清晰,“谢谢你,让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成为我想成为的人。”不是困于后宅的侯夫人,而是一个有自己价值、能与他并肩而立的姜芷。
赵重山放下茶杯,看向她。橘色的灯光下,她的眼眸清澈明亮,盛满了感激、满足,还有一种他熟悉的、独属于她的温柔坚韧。
他伸出手,越过小小的桌面,握住了她放在桌边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带着常年操练兵器留下的硬茧,掌心却无比干燥安稳。
“该我谢你。”他低声道,目光深深看进她眼里,“没有你,我赵重山,走不到今天。”或许早已死在复仇的路上,或许沉沦在冤屈与愤懑之中,绝不会有此刻的平静、踏实,与对未来真切的期盼。
他没有说更多,但姜芷懂。千言万语,都在彼此交握的掌心温度里,在静静对视的眸光中。
窗外,最后一丝晚霞也隐入了天际,深蓝色的夜幕上,开始有零星的星辰闪烁。白日里的喧嚣彻底远去,小筑内一片静谧安宁。
风雨已然过去,曾经的伤痕或许不会完全消失,但生活终究是向前流淌的。他们携手,一起走过了最黑暗的窄路,也必将一起,迎来风雨之后,那一道温暖而绚丽的彩虹,以及彩虹之下,漫长而平凡的、闪着微光的幸福日子。
(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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