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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教认草药(第1页)

冬初的风像带了把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刚过霜降,黄土坡的日头就短得厉害,辰时才勉强照亮地头,未时一过,天就往暗里沉,地里的麦苗裹着层薄霜,叶子蜷成小卷,连院角那棵老槐树,都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戳在灰扑扑的天上,看着就冷。

聂红玉在炊事班忙到快晌午,才把最后一口粗瓷碗洗完。灶膛里的柴火快灭了,她添了把细柴,刚想坐下来歇会儿,就听见院门口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是二队的李大叔,裹着件打了三层补丁的旧棉袄,领口磨得亮,袖口还露着点棉絮,缩着脖子往队部走,每咳一声,肩膀就跟着抽一下,脸憋得通红,嘴角都泛了白。

“大叔,您先歇会儿,喝碗热粥暖暖身子!”聂红玉赶紧盛了碗刚熬好的玉米粥,递过去时,才现李大叔的手冻得紫,指关节裂着好几道口子,渗着点血痂,握着碗的手都在抖。李大叔接过粥,吹了吹,喝了一大口,才缓过劲来,声音沙哑得像磨沙子:“红玉啊,不是大叔不想歇,队部催着报秋收的数,晚了要挨批。这咳嗽也不是啥大事,挺挺就过去了,哪敢去公社抓药?那感冒药要两毛钱,还得凭票,我家那点粮票刚够换下个月的玉米面,哪有余钱买药。”

旁边正等着打粥的张大妈也叹了口气,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是给小孙子带的红薯干:“可不是嘛!我家小孙子前儿也感冒了,夜里烧得小脸通红,哭着喊头疼,只能用热毛巾敷额头,连口热汤都不敢多喝——柴火也紧着用呢。这冬天刚开头,要是老这么硬扛,真怕把孩子熬出大毛病。”她说着,眼圈就红了——去年冬天,三队有个娃就是感冒硬扛,拖成了肺炎,公社医院没药,最后没救过来,现在想起来还心疼。

聂红玉心里像被什么堵着,闷得慌。她想起去年冬天,自己刚穿越过来时,也感冒过一次,柳氏也是用热毛巾敷,硬扛了半个月才好,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突然,她记起陈教授上个月闲聊时提过一嘴:后山向阳的坡上,长着两种草药,一种能治咳嗽,一种能退烧,不仅不要钱,还能当调料用。要是能学会认,说不定能帮大家少遭点罪。

当天晚工后,聂红玉特意绕了远路,往旧磨坊去。她怀里揣着两个刚蒸的野菜团子,是用早上剩下的玉米面,掺了点焯水的荠菜做的,捏得圆滚滚的,还带着点热乎气——陈教授最近总说“嘴里没味,想吃点带劲的”,这野菜团子有股清香味,应该合他的胃口。

磨坊的木门还是老样子,门板裂着道缝,推的时候“吱呀”响,像怕惊动了什么。聂红玉刚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混着柴火的烟味——陈教授正坐在灶边的小板凳上,手里翻着一本线装旧书,书页黄得脆,上面用毛笔勾着各种草药的样子,旁边还写着小字注解。看到聂红玉进来,他手忙脚乱地把书合上,塞进灶膛边的草堆里,动作快得像怕被人看见。

“姑娘,这天儿这么冷,你咋还跑过来?冻着了可咋整?”陈教授接过野菜团子,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眼睛都亮了,“还是你做的团子好吃,有嚼头,比我自己煮的玉米糊糊香多了。我这嘴里啊,天天寡淡得很,就想吃点带点味的。”

聂红玉坐在磨盘边的小板凳上,磨盘上还沾着点没清理干净的玉米面,她用手抹了抹,把李大叔和张大妈家的事说了,又提起草药的事:“陈教授,您上个月说后山有能治感冒的草药,能不能教我认认?队里好多人都硬扛着,我看着心里难受。要是学会了,就能帮大家少遭点罪,也不用花药钱。”

陈教授愣了愣,手里的野菜团子都忘了嚼,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点头,从草堆里把那本旧书拿出来,小心地翻开其中一页——这一页画着两种草药,线条虽然简单,却画得很清楚。“这两种草药,在咱们这儿很常见,”他指着左边的图,声音压得低,怕外面有人听见,“这个叫甘草,你看它的根,是圆柱形的,外皮是红棕色,要是把根切开,里面是黄白色的,尝着有点甜,煮水喝能治咳嗽、感冒,还能调和其他药的味道;右边这个叫薄荷,叶子是卵形的,边缘有锯齿,摸起来有点黏糊糊的,闻着有股清凉味,泡水喝能治头疼、热,熬粥、腌菜的时候放一点,还能提味,解腻。”

他怕聂红玉记混,又用手指着书上的细节,一点点讲解:“采甘草的时候,要找那种长在向阳坡、土比较松的地方,它的根扎得深,得用小铲子慢慢挖,别把主根弄断了,留着主根,明年还能再长;薄荷就简单了,摘叶子就行,别把茎全掐了,留着半截茎,过段时间还能新叶。不过你可得认准了,别跟其他野草弄混了——跟甘草长得像的有‘苦豆根’,那个有毒,不能吃;跟薄荷像的有‘紫苏’,虽然没毒,但治感冒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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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红玉赶紧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是她平时记炊事班账目的,她翻到空白页,用铅笔仔细地把甘草和薄荷的样子画下来,还在旁边标注上特征:“甘草:根红棕,断面黄白,味甜;薄荷:叶卵形,边缘锯齿,味清凉”,生怕自己记混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外面还飘着点碎霜,聂红玉就挎着个竹编的采药篮——这是柳氏年轻时用的,篮沿都磨破了,她用粗线缝了圈边——跟着陈教授往后山走。山上的路不好走,全是碎石子,霜珠沾在裤脚上,没走几步就冻成了冰碴,冷得刺骨。陈教授走在前面,脚步很稳,他常年在后山转悠,哪块地长什么草,闭着眼睛都能摸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陈教授在一片向阳的坡上停下来,指着一丛贴地长的草说:“你看,这就是薄荷。”聂红玉赶紧蹲下来,小心地拨开草叶——叶子果然是卵形的,边缘有细细的锯齿,她用手指摸了摸,确实有点黏,凑近闻了闻,一股清凉味直冲鼻腔,瞬间觉得脑子都清醒了,刚才爬山的累劲都少了一半:“真的有清凉味!跟您说的一模一样!”

陈教授又指着不远处一丛长在矮树丛旁边的草,根部露出一点红棕色:“那是甘草,你看它的叶子,是羽状复叶,跟薄荷的叶子不一样。”聂红玉跑过去,拿出随身带的小铲子——这是沈廷洲留下的,木柄都磨得亮——小心地挖开泥土。泥土有点硬,她费了不少劲,才把一根甘草根挖出来:红棕色的外皮,圆柱形,大概有手指粗细,她轻轻掰断一点,里面果然是黄白色的,尝了一口,甜甜的,一点都不苦。

“挖的时候要慢,”陈教授走过来,手把手教她,“先把周围的土松一松,再顺着根的方向挖,别硬拽,不然根容易断。你看这根上的小须子,别弄掉了,晒干了也能煮水。”聂红玉跟着学,又挖了两根甘草根,才停下来——陈教授说“不能挖太多,得给明年留着”。两人又摘了半篮薄荷叶子,才往回走。

回到家,柳氏正在灶边熬药,看到聂红玉篮子里的草药,有点担心:“红玉,这野草能吃吗?别中毒了。”聂红玉笑着把甘草根洗干净,切成小段,放进锅里,加了点水,又放了一勺红糖——这红糖是之前跟供销社王姐换煤油时,王姐多给的,她一直没舍得吃。“娘,您最近不是也有点咳嗽吗?等会儿您尝尝,肯定管用。”

煮了约莫一刻钟,锅里飘出一股甜甜的草药香。聂红玉盛了一碗,放凉到不烫嘴,递给柳氏。柳氏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口,眼睛一下子亮了:“哎,这水还挺好喝,甜甜的,喉咙里也不那么痒了。”小石头也凑过来,仰着小脸要喝,聂红玉赶紧拦住:“小石头没感冒,不能喝,等你感冒了,妈妈再给你煮好不好?”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蹲在旁边,盯着锅里的甘草根,好奇地看。

过了两天,薄荷叶子晒干了,聂红玉在炊事班熬粥时,抓了一把薄荷碎放进去。粥熬好后,满屋子都是清凉味,跟平时的玉米粥味不一样。社员们来打粥时,都好奇地问:“红玉,今天这粥咋这么香?闻着心里都舒服。”聂红玉笑着说:“这里面加了薄荷,是后山采的草药,能治头疼、热,大家要是感冒了,就来我这儿拿点干薄荷,用开水泡着喝,管用还不花钱。”

张大妈当天就拿了点干薄荷回去,她小孙子正烧,头疼得厉害,她泡了杯薄荷水,放凉了给孩子喝。没想到过了半个时辰,孩子就不喊头疼了,晚上还吃了小半碗玉米粥。第二天一早,张大妈特意拎着个鸡蛋来炊事班,硬塞给聂红玉:“红玉,太谢谢你了!我家孙子喝了薄荷水,烧退了,也能吃饭了。这鸡蛋你拿着,给小石头补补身子,孩子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聂红玉推辞不过,只能收下,心里暖烘烘的。

二队的刘婶听说后,也来找聂红玉要薄荷——她男人前几天去公社拉粮,冻着了,头疼得厉害,还老打喷嚏。刘婶泡了薄荷水给男人喝,当天下午,男人的头疼就轻了不少,还能下地干活了。刘婶特意来炊事班道谢,还带来了一把自己种的菠菜:“红玉,你这草药比药还管用!以后要是还需要采,你跟我说,我跟你一起去。”

慢慢的,队里越来越多的社员来找聂红玉要草药——李大叔拿了甘草,喝了三天,咳嗽就好了;三队的王婶拿了薄荷,给家里老人泡水喝,老人的头疼也减轻了。大家都说:“红玉真是个能人!不仅会熬稠粥、做鞋垫,还会认草药,帮咱们省了药钱,少遭了罪!”

聂红玉见大家信任,就趁晚工后的时间,在炊事班院子里教大家认草药。她把自己画的图拿出来,给大家看甘草和薄荷的样子,还带了点晒干的草药,让大家闻味道、摸质感。有次,二队的赵叔把“苦豆根”当成了甘草,聂红玉赶紧指出来:“赵叔,您看这个根,虽然也是红棕色,但断面是黑色的,尝着苦,这个有毒,不能吃。甘草的断面是黄白色的,味甜,您可别弄混了。”赵叔赶紧把“苦豆根”扔了,笑着说:“幸好有你,不然我这要是吃了,可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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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过几天,李秀莲就找来了。她手里攥着一把不知名的野草,冲进炊事班,把草往地上一摔,声音尖得像刮锅:“聂红玉!你胆大包天!竟敢教大家采野草当药吃!这要是吃坏了人,你负得起责任吗?这就是‘封建迷信’!我要去公社告你,让公社来收拾你!”

正在学认草药的社员们一听,都不乐意了。张大妈第一个站出来,指着李秀莲手里的野草:“李秀莲,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这野草跟红玉教咱们认的不一样,红玉教的草药,我家孙子喝了就好了,李大叔喝了咳嗽也好了,哪吃坏人了?你就是见不得红玉受大家待见,故意来找茬!”

李大叔也放下手里的草药,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洪亮:“李秀莲,你摸着良心说!去年你家男人感冒,硬扛了半个月,差点拖成肺炎,要是当时有这草药,能遭那么多罪吗?你现在自己没感冒,就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是有本事,就给大家弄点药来,别在这儿瞎嚷嚷!”

旁边的刘婶也帮腔:“就是!红玉好心帮大家,你不感激就算了,还想告她,你安的什么心?”李秀莲被怼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手里的野草都快捏碎了,她想伸手推张大妈,却被旁边的赵叔拦住了:“你敢动手试试?大家都看着呢!”李秀莲没敢再动,只能悻悻地捡起地上的野草,灰溜溜地走了,走前还瞪了聂红玉一眼,眼神里满是不甘。

聂红玉没跟她计较,继续教大家认草药。后来,她还跟张云生商量,组织妇女们一起去后山采草药,晒干后装在布包里,放在炊事班的柜子里,谁需要就自己拿,不用打招呼。张云生很支持:“这是好事!既能帮大家解决小病,又能省药钱,还能让大家互相帮忙,团结起来,我举双手赞成!”

汤书记来队里检查冬储情况时,听说了草药的事,还特意去炊事班看了看储存的草药,笑着对聂红玉说:“红玉同志,你这个办法好啊!既实用,又不花钱,还能挥大家的力量,要是其他队都能学你的办法,咱们公社的社员就能少遭不少罪了。你真是个会动脑筋、能为群众办实事的好同志!”

年底的时候,队里硬扛感冒的社员比去年少了一大半。聂红玉把剩下的草药打包好,送了一些给陈教授:“陈教授,谢谢您教我认草药,帮了大家不少忙。这些草药您留着,要是感冒了,就能煮水喝。”陈教授接过草药,笑着说:“这都是你自己用心,要是你不用心学,不用心教大家,再好的草药也没用。开春后,后山的蒲公英就长出来了,那个也能治病,还能当野菜吃,到时候我再教你认。”

夜里,油灯亮着,火苗跳动着,把屋子照得暖烘烘的。聂红玉坐在炕边,手里拿着小本子,上面记着“已教会人认草药,储存甘草斤、薄荷斤,帮助户社员缓解感冒症状”。柳氏坐在旁边纳鞋底,手里的针线穿梭着,笑着说:“红玉,你现在在队里的威望,可比我当年你爹在的时候还高呢!大家都信你、服你,有啥事儿都愿意跟你商量。”

小石头趴在炕上,手里拿着一片干薄荷,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笑着说:“妈妈,薄荷好香!等开春了,我也要跟你一起去采草药,帮大家治病!”聂红玉摸了摸儿子的头,心里满是踏实和温暖。她知道,教大家认草药,不仅帮大家解决了小病硬扛的难题,更让她攒下了人心,攒下了底气——这些人心和底气,会成为她以后搞养猪场、闯事业的最大助力,让她在这片黄土坡上,一步步走向更好的日子。

窗外的风还在刮,却吹不散屋里的暖意。聂红玉拿起笔,在小本子上写下新的计划:“开春后组织妇女采蒲公英,教大家辨认和使用方法;向陈教授学习更多草药知识,整理成小册子,方便大家记;跟张云生确定养猪场圈舍的位置,争取开春后动工;准备春季播种的种子,优先选耐旱、高产的品种。”写完,她把本子放进炕席下的夹层里,看着跳动的油灯,嘴角露出了微笑——好日子,正在一步步靠近,而她,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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