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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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画廊前的序曲与反击的颜料（第1页）

星图的幽蓝光芒在视网膜上留下了短暂的烙印，即使关闭了屏幕，那种被冰冷解剖、脉络尽显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安全屋的书房里，空气仿佛被那张无形的图谱抽干了，只剩下压抑的寂静。

林溪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但已努力恢复镇定：“他们想让我们知道，我们无处可藏。这是一种心理压制，逼我们在恐惧和焦虑中做出错误判断，或者……心甘情愿地走进他们设定的下一步。”

陆衍站在窗前，背对着她，望着外面苏黎世沉静的夜色。他的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蓄势待的紧绷。“不仅如此，”他缓缓开口，声音冷冽，“这张‘星图’也是一种炫耀和筛选。炫耀他们的信息获取能力，筛选出那些在如此威慑下，仍有胆量和智慧继续前进的人。那个u盘，那个密钥，现在的画廊邀约……这是一整套递进式的‘准入测试’。”

他转过身，眼中已没有丝毫慌乱，只有猎人般的锐利和棋手般的冷静：“他们喜欢观察，喜欢引导，喜欢用隐喻和谜题来彰显自己的‘高度’。那我们就陪他们玩下去。但游戏规则，不能完全由他们定。”

他走到书桌前，调出“深蓝”刚刚对星图进行的结构分析报告。“图谱显示的信息虽然详尽，但存在几个特点：第一，关于我们内部核心安防和‘深蓝’架构的细节，停留在数月前的版本，说明他们的渗透有一定滞后性或遇到了屏障；第二，对你亲友圈的标注，多基于公开或半公开的社会关系，深度介入的痕迹不明显，可能受限于行动准则或资源分配；第三，也是最关键的，”陆衍指向星图外围那些模糊的节点和连线，“他们自身网络的结构，在这张图里是高度抽象和匿名的。‘牧羊人’、‘守夜人’这些代号，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被刻意模糊了。这说明，他们愿意展示对我们的了解，但极力隐藏自身。”

“所以，我们的‘价值’或‘代价’，可能就在于，能否为他们补充这张图里关于他们自己的部分？或者，提供他们无法轻易获取的、关于我们更新、更深层的信息？”林溪思维飞运转。

“都有可能。”陆衍点头，“但被动提供信息，永远会处于下风。我们要主动创造信息，创造他们无法预料、甚至可能误读的‘变量’。”

他立刻开始部署。先，是针对“时间画廊”的侦察。

“向导”和先遣队成员动用所有合法及边缘手段，在短短几小时内，收集了关于班霍夫大街号“时间画廊”的所有公开及非公开信息。这是一家颇为神秘的私人画廊，不定期举办高端小众艺术展，主人是一位极少露面的瑞士收藏家，据说与欧洲多个老钱家族和隐秘艺术基金有关联。明晚八点，确实有一场名为“神话的黄昏：科技时代的古典隐喻”的私人预展，展品包括一些当代艺术家对古典神话主题的再创作。《坠落的伊卡洛斯》是其中一幅备受关注的大型油画，来自一位近年来声名鹊起、但背景同样成谜的波兰裔画家。

画廊安保级别很高，邀请制严格，非公开预展期间，闲人免进。这对于对方选择此地作为会面点，提供了天然的隐私保障。

“我们需要进去，但不能用他们给的‘身份’。”陆衍决定，“‘深蓝’，能否伪造两份足以通过画廊预展门禁的邀请函？身份要经得起快核查，最好是欧洲本地艺术界或相关学术圈的非核心但合理的人物。”

“需侵入画廊内部管理系统及可能的邀请函验证后台，风险较高，但可行。建议伪造身份为：慕尼黑大学艺术史与科技哲学跨学科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及其助理。该中心真实存在，近期与画廊有过学术交流记录，人员流动相对不透明，适合切入。”“深蓝”迅给出了方案。

“就这么办。同时，‘向导’，安排两组人，一组在画廊外围布控，监控所有进出人员及周边动态；另一组，设法在预展开始前，以布展或设备检查名义潜入画廊内部，在不惊动安保的前提下，在《坠落的伊卡洛斯》画作附近及可能的撤离路线上，安装隐蔽的监控和应急装置。”

“明白。”“向导”领命而去。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环：准备那份陆衍所说的“见面礼”。

“他们期待我们带着恐惧、好奇或者妥协去。”陆衍对林溪说，“我们要带去的，是‘困惑’，是‘意外的共鸣’，甚至是一点……‘反向的审视’。”

“具体怎么做？”林溪问。

“从伊卡洛斯入手。”陆衍调出那幅画的资料图片——一幅极具张力的现代油画：传统的伊卡洛斯坠落场景被置于一个充满冰冷金属管道和闪烁数据流的背景中，蜡制的翅膀被描绘成半透明的、类似电路板的结构，正在阳光下熔解。伊卡洛斯的脸庞模糊，带着一种介于痛苦与解脱之间的神情。

“伊卡洛斯的故事，象征着因傲慢（飞得太高，接近太阳）而导致的毁灭，但也隐喻着对界限的挑战和对自由的渴望。”林溪分析道，“在科技时代，这个隐喻常常被用来警告技术的僭越和失控。对方选择这幅画，显然是在暗示我们目前的处境——掌握了‘启明’这样的技术（翅膀），但可能因接近某些‘太阳’（真相？权力？）而面临坠落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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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能是这个意思。”陆衍点头，“但如果仅仅这样理解，我们就落入了他们预设的叙事框架。我们需要提供一个……不同的解读角度。”

他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如果，伊卡洛斯的坠落，不是一场悲剧，而是一次必要的‘数据反馈’呢？如果翅膀的熔解，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将‘过高飞行’获得的信息（阳光的热量、高空的视角）通过一种剧烈的方式，反馈给地面（代达洛斯，或者说，技术的创造者和约束者）？坠落，是信息回归的一种极端形式。”

林溪被这个角度吸引了：“你是说，将‘坠落’重新定义为‘信息传递’或‘系统校准’的一部分？这颠覆了传统的道德叙事，更像是一种冷酷的技术理性视角。”

“对。”陆衍快在平板上勾勒着想法，“我们可以准备一份简短的、伪装成艺术评论或哲学札记的电子文档，就以此为核心观点。文档要进行特殊加密，加密方式……就用那张‘星图’中，连接‘启明’节点与‘牧羊人’节点的那条虚线本身的几何特征参数来生成密钥。这样，如果对方能解密（他们很可能能），就会立刻明白：第一，我们仔细研究并试图理解他们的‘星图’；第二，我们并不完全接受他们的隐喻框架，并提出了自己的技术性解构；第三，我们具备一定的加密能力和对抗思维。”

“这是一次含蓄的示威和对话试探。”林溪明白了，“不直接对抗，但明确表示我们不是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而且，将他们的‘星图’元素用作我们加密的基石，有一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意味。”

“正是。”陆衍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这份‘札记’由你来执笔最合适。用你的哲学语言，融合一些技术隐喻，写得像一篇未完成的、灵感迸式的思考片段。我会让‘深蓝’辅助你，确保逻辑自洽，并在文档tadata和排版里，嵌入一些只有深度分析才能现的、关于我们安全屋已转移（虚假信息）和我们对‘星穹基金会’某个公开项目产生学术兴趣（真实但无关紧要的信息）的‘噪音’。”

这是一个精巧的信息烟雾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既展示能力，又制造干扰。

林溪立刻投入了工作。在“深蓝”的辅助下，她很快完成了一篇几百字的、充满思辨色彩的短文。文章从伊卡洛斯的神话原型谈起，迅转入对技术“越界”与“信息反馈”关系的探讨，最后落脚于一个开放式问题：“当翅膀注定熔化，是应哀悼飞行的终止，还是应解码羽翼残骸中储存的、关于太阳的独特光谱？”

文档被用星图虚线参数加密后，存入一个特制的、带有物理自毁功能的微型存储器中，外观做成一枚精致的复古书签形状。

与此同时，针对画廊的潜入和布控也在紧张进行。先遣队员成功以设备维修人员身份进入画廊，在指定画作附近的天花板装饰缝隙、盆栽植物底部以及安全出口标识后方，安装了数个微型摄像头和定向音频采集器。外围监控点也已就位。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明晚。

第二天傍晚，陆衍和林溪再次变换装束。陆衍换上了更有艺术气息的粗花呢西装，戴上了平光眼镜；林溪则是一身简约的黑色连衣裙，外搭一件剪裁利落的羊绒大衣，长披散，看起来就像一位年轻的女学者。他们携带的包里，除了那枚“书签”，还有经过伪装的通讯和自卫设备。

驱车前往班霍夫大街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各自检查着设备，调整着状态。车窗外的苏黎世灯火璀璨，班霍夫大街更是流光溢彩，奢侈品店橱窗闪耀着诱惑的光芒，与即将到来的暗处交锋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紧张吗？”陆衍握住林溪的手。

“有一点。”林溪诚实地说，回握他，“但更多的是……一种奇怪的兴奋。就像终于要翻开一本知道很危险，却忍不住想读下去的书。”

陆衍微微一笑：“记住，无论看到谁，听到什么，保持我们‘研究者’的好奇与适度疏离。主动权，不一定非要握在手里才叫主动权，有时候，让对方猜不透你的意图，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车子在离画廊一个街区的地方停下。他们步行前往，融入傍晚散步的人流。

“时间画廊”的门面并不张扬，黑色的金属框玻璃门，里面透出柔和温暖的光线。门口站着一位身穿深色制服、气质冷峻的警卫，正在核查来宾的邀请函。

陆衍和林溪递上伪造的电子邀请函。警卫用扫描仪仔细核对，又抬眼看了看他们，目光锐利。短暂的几秒钟，仿佛被拉长。

终于，警卫微微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欢迎，博士，里面请。”

他们踏入了画廊。内部空间比想象中开阔，高挑的天花板，素白的墙面，灯光精心设计，聚焦在一件件展品上。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类似雪松和旧纸的味道，混合着极细微的电子设备运转声。已经有二三十位宾客分散在各处，低声交谈，品着香槟。衣香鬓影，气氛高雅而私密。

陆衍和林溪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立刻去寻找那幅《坠落的伊卡洛斯》，而是像普通来宾一样，从入口处的第一件作品开始，慢慢欣赏，低声交流，仿佛真的被艺术吸引。

他们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过在场的每一张面孔，每一个角落，寻找着可能的目标，或者，等待着那个不知会以何种方式出现的“朋友”。

画廊的宁静之下，暗涌已开始流动。而他们带来的那枚“书签”，正静静躺在林溪的手袋里，等待着被“阅读”的时刻，也等待着，引未知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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